清晨的第一縷微光穿透塵埃,在空氣中劃出斑駁的軌跡。
宋昭站在父親辦公室的廢墟前,金屬門板上燒灼的痕跡像一道凝固的疤。
門鎖是新的,冰冷而陌生,但他並未理會。
他側身貼向牆壁,指尖在焦黑的牆磚縫隙間摸索,那種熟悉的觸感,是童年時捉迷藏留下的記憶。
很快,他的指尖觸到了一片冰涼堅硬的異物。
他用力一摳,半截鏽跡斑斑的彈簧的葉片應聲而出,躺在他粗糙的掌心。
十五年前那個夜晚的烈焰,仿佛仍在掌心灼燒。
父親就是用南枝拳的寸勁,生生震鬆了門軸,想用這最原始的工具撬開一條生路。
宋昭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將彈簧的葉片浸入隨身攜帶的小瓶電解液中。
鏽跡迅速剝落,液麵泛起渾濁的泡沫,一片微小得幾乎無法用肉眼辨識的刻印,在金屬表麵幽幽浮現。
他舉起便攜放大鏡,瞳孔驟然收縮。
R08。
這不是設備編號。
應急小組的裝備編號以字母“E”開頭。
這是人員序列編碼。
官方公布的“壬戌應急小組”名單,從R01到R07,七個人,全部犧牲。
宋昭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窒息感瞬間襲來。
從來不是七個人,是八個。
一個從係統中被徹底抹除,連死亡名單都吝於給予一席之地的幽靈。
與此同時,市檔案館地下三層,空氣裡彌漫著舊紙張和防腐劑混合的奇異氣味。
林晚戴著白手套,正小心翼翼地將一份1999年的應急響應中心籌建批文殘頁放置在紅外掃描儀下。
紙張邊緣被書蟲啃噬得如同破碎的地圖,但中心區域的簽到欄位尚存。
隨著紅外光束緩緩掃過,原本模糊不清的墨跡在屏幕上逐漸清晰,如同從時間的深淵中浮現的鬼影。
前七個簽名剛勁有力,是宋昭父親那一代人的筆鋒。
而在第七個簽名之下,一個幾乎被蛀洞完全吞噬的角落裡,第八個簽名頑強地顯現出來:陸沉。
職務一欄的字跡更加模糊,經過反複辨析,林晚辨認出“現場物證歸檔專員”幾個字。
這是一個後勤序列的職位,微不足道,像機器上一顆不會被注意到的螺絲釘,也正因如此,他才沒有被列入核心行動組的名單裡。
林晚立刻接入內部係統,交叉比對曆年失蹤人口數據庫。
十幾分鐘後,一條信息跳了出來:陸沉,最後戶籍登記地址,雲江市西郊老礦區三號廢棄職工宿舍。
宋昭收到消息時,正午的太陽正烈。
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決定前往勘查。
唐雨柔不知從哪裡聽到了風聲,主動跟了上來,理由無懈可擊:“任何脫離現場的推斷都是空中樓閣,我的病理敘事需要一條完整的證據鏈。”
午後的老礦區死寂一片,風穿過破敗的窗框,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宿舍樓的走廊裡堆滿雜物,每走一步都激起嗆人的灰塵。
根據地址,他們找到了陸沉的房間。
屋裡空空蕩蕩,隻有一張積滿灰塵的舊木板床。
宋昭用指關節敲擊著床板,聲音在某一處顯得異常沉悶。
他撬開那塊床板,一個用油布緊緊包裹的密封鐵盒靜靜躺在夾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