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的頭緊緊貼在我的肚子上,聲音微弱,帶著哭腔和後怕的顫抖。
“剛剛……剛剛在夢裡,我還以為……還以為那是你的手……”
我身體一僵,隨即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好了,沒事了。”
她就這麼抱著我的肚子,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足足過了三分鐘,才緩緩平息下來。
她鬆開我,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問道:“你怎麼能放走他?你剛才不是還說他狗改不了吃屎嗎?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再去糟蹋彆的女人?”
我歎了口氣。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他種下了什麼樣的因,就注定會得到什麼樣的果。”
“這就好比一個人,如果他連死都不怕了,又怎麼會在乎自己是不是還欠著彆人幾百塊錢。他現在就是這種心態,活著的時候已經嘗儘了人間的冰冷,卑微得如同陰溝裡的老鼠。”
“死了,能有機會去做他生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滿足。我幫他,前提是他自己願意接受。他若不願,我又怎麼能替他選擇他的人生,哦不,鬼生?”
“可他是在傷害人啊!”柳依依的情緒有些激動。
“如果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傷害的,都是那些本就該受到懲罰的人呢?那些人自己種下了因,就必須承擔相應的果。或許,這隻醜鬼的存在,也能成為彆人的‘果’。”
以他生前死後的品行,我有一萬個理由可以讓他魂飛魄散。
但我沒有那麼做。
他說的沒錯,他沒有傷害過一個正經女孩,他懲罰的,都是那些拋夫棄子、拋妻棄子的男男女女。
柳依依依舊無法理解我的做法,但她看我神色堅定,便沒有再爭辯。
我輕聲安撫她:“行了,彆想了。趁著天還沒亮,還能再睡會兒。等天一亮,你那個活寶表哥就該來了。”
“對了,表哥酒吧的事情,你找到問題根源了嗎?”
我搖了搖頭。
“還不知道。等明天問問你表哥就清楚了。如果不是風水聚鬼,那就必然是某樣東西,或者某個人,把它們引過來的。”
柳依依“哦”了一聲,不再追問。
我沒有再上那張床,而是走到柳依依之前睡過的那張單人床上躺下。
我們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房間裡一時間隻有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後半夜的疲憊終於席卷而來,我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房門被人敲響。
篤,篤,篤。
吳胖子那沙啞的,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盛先生,表妹,你們醒了嗎?咳咳……咳咳咳……”
我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的吳胖子,模樣相當淒慘。
他鼻頭通紅,一張胖臉毫無血色,慘白得嚇人。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皮衣緊緊裹著,可他整個人還是不住地哆嗦。
他一邊連聲咳嗽,一邊急切地問道:“盛先生,怎麼樣了?抓到了嗎?”
“你這是怎麼了?”我問他。
吳胖子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回答:“昨晚好像有點感冒,一晚上都沒睡好。”
“沒睡好?”
我打量著他。
“我看你是壓根就沒睡吧?”
他兩個眼圈烏黑,額頭那股若有若無的黑氣,一夜過去,非但沒散,反而更濃了些。
“哎呀!我倒是想睡啊,可我怎麼睡啊!”
吳胖子的胖臉皺成了一團苦瓜。
“她就跟個背後靈似的,我走到哪她跟到哪。我想躺下睡覺,她‘嗖’一下就飄過來,睡在我身邊,你說這怎麼睡嘛?”
“以前怎麼睡,現在就怎麼睡。”我忍不住調侃他。
“那怎麼行!”
吳胖子立刻反駁,聲音都高了八度。
“她可是鬼啊!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我怎麼可能還跟一隻鬼睡在一張床上?這要是睡著了,保不準她會不會又像之前那樣,對我主動……”
他一臉的生無可戀。
“愁死我了,我今天必須得白天補覺,免得晚上她又來這麼一出。”
“她雖然是鬼,但也挺可憐的。從頭到尾,她也沒想過要傷害你。你若是能給她一些關懷,讓她在人世間感受到一些溫存,或許她下去的時候,心情也會美麗很多。”
我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有時候,幫人和幫鬼,道理是一樣的。你沒必要把人鬼之分,看得那麼重。”
吳胖子聽著我的話,臉上顯出極為複雜的為難之色,那張胖臉上的五官都快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