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銀牙,冷笑一聲:“將軍身先士卒,勇冠三軍,原來也這般膽小,怕我一個弱女子在飯菜裡下毒嗎?”
趙鋒不說話。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純粹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漠然。
楚惜水被他看得心裡發毛,那點剛剛鼓起的勇氣,像是被戳破的豬尿泡,瞬間泄了個乾淨。
她不敢再與他對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不住地顫抖。
最終,她還是屈服了。
她走到食案前,拿起一塊糕點,在眾目睽睽之下,小小的咬了一口。
又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輕輕抿了一下。
每一樣吃食,她都碰了一遍。
趙鋒一直等到她全部試完,確認她沒有任何異狀,這才點了點頭。
他走到食案前,拿起楚惜水剛剛喝過的那隻杯子,仰頭將裡麵的水一飲而儘。
然後又拿起她咬過一口的那塊糕點,三兩口便吞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他才對身後那群眼巴巴看著的士兵一揮手。
“吃吧。”
士兵們如蒙大赦,一擁而上。
不過士兵們吃得是沒被碰過的吃食!
楚惜水看著趙鋒毫不嫌棄地用自己碰過的杯子和糕點,一張臉瞬間燒得滾燙。
這兵痞!
無賴!
羞惱的情緒湧上心頭,但緊接著,便被一股更深的恐懼和迷茫所取代。
城破了,父親不知所蹤。
而自己這群女眷,落到了這群如狼似虎的亂兵手裡。
她們的命運,將會如何?
她不敢再想下去。
……
縣衙之外,天色漸晚。
趙富貴和另一個同鄉,像兩尊門神一樣。
手持兵器,守在朱紅色的高大門前。
一隊隊的義軍士兵從街上跑過,追殺著殘餘的抵抗力量。
有幾隊人馬看到縣衙大門洞開,便想進來搜刮一番。
“站住!此地已有人占了!”
趙富貴挺著胸膛,大聲喝道。
一個領頭的小旗官皺了皺眉,不悅道:“哪部分的?好大的口氣!縣衙府庫,也是你們能獨占的?”
趙富貴臉上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驕傲,他把胸膛挺得更高了。
“先登者,韜光縣趙鋒屯長,在此!”
“趙鋒”這兩個字一出口,那小旗官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身後的士兵們,也紛紛露出震驚和敬佩的神色。
“就是那個搏虎的趙屯長?”
“聽說他頂著一具屍體,單手爬上城牆,第一個殺上城頭!”
“乖乖,真是個猛人!”
那小旗官臉上的不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熱情和恭敬。
他對著趙富貴抱了抱拳。
“原來是趙屯長的麾下,失敬失敬!我等隻是路過,兄弟辛苦了!”
說罷,便帶著手下的人,識趣地繞道離開。
接連幾波人都如此,趙富貴臉上的自豪,幾乎要溢出來。
他感覺自己從沒有像今天這般風光過。
腰杆,也挺得愈發筆直。
一個時辰後,日暮西沉,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一陣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趙富貴精神一振,隻見街道儘頭,出現了一支近百人的隊伍。
這支隊伍甲胄精良,軍容嚴整,簇擁著一個身影,徑直朝著縣衙而來。
為首那人,年約三旬。
身穿厚重鐵甲,麵容儒雅,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趙富貴的心,猛地一跳。
他認得那麵旗幟。
是陳公的親衛!
他不敢怠慢,連忙跑進堂內。
“屯長!陳……陳公來了!”
正在閉目養神的趙鋒,猛地睜開眼睛。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口。
正好看到那儒將在眾人的簇擁下,踏入了縣衙的大門。
趙鋒整了整身上破爛的甲胄,上前一步。
單膝跪地,抱拳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聲音,洪亮而沉穩。
“錢衝半侯麾下,屯長趙鋒,拜見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