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聲、慘叫聲、金鐵交鳴聲,響徹了半個夜晚。
卻又被嚴格地控製在一定範圍之內,沒有驚擾到普通百姓。
當黎明的曙光第一次刺破黑暗時。
一切又都歸於了平靜。
隻是。
城中那些最有權勢的八座府邸,已經換了主人。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入了城中每一個讀書人的耳中。
“什麼?曆陽八家……一夜之間,全被滅門了?”
“瘋了!這趙鋒絕對是瘋了!”
一座破舊的院落裡。
幾名窮酸秀才聚在一起,臉上滿是驚駭與不可置信。
“那可是九江喬氏的分支!汝南馮氏的分支!他們族中故吏遍布朝野,這趙鋒……他怎麼敢啊!”
“這已經不是造反了,這是在掘天下的根基!他這是要與天下所有世家為敵啊!”
“完了,完了!這下誰也救不了他了!朝廷大軍不日便至,我等也要跟著遭殃!”
眾人捶胸頓足,仿佛世界末日已經來臨。
在他們看來,趙鋒此舉,無異於自尋死路。
殺了世家,就等於斷了所有招安的可能,斷了所有士人的支持。
他,死定了!
......
然而.
就在這片哀嚎聲中。
城北,一間四麵漏風的破屋內。
一個男人聽到窗外傳來的議論聲,猛地從桌上抬起頭。
他約莫三十歲年紀,麵容清瘦,眼窩深陷.
一身洗得發白的儒衫上還打著幾個補丁。
他叫李伯智。
十二歲便考中秀才,曾被譽為曆陽神童。
可如今,十八年過去了,他依然隻是個秀才。
不是他學問不濟,而是這科舉之路,早已被那些世家門閥用金錢和權勢堵死。
沒有門路,沒有錢財,他便永無出頭之日。
科舉?
他的文章做得一年比一年好。
但文章最後的作者,卻不是他!
“你說什麼?趙將軍……把曆陽八家都給抄了?”
李伯智一把抓住窗外一個正在議論的鄰居,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是啊,全殺了,一個不留!血都流成河了!這趙鋒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鄰居嚇了一跳,掙脫開他的手,匆匆跑遠了。
魔王?
李伯智呆立在原地。
片刻之後,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殺人魔王!殺得好!殺得妙啊!”
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胸中積鬱了近二十年的怨氣與不甘,在這一刻儘數噴薄而出。
恨!
他恨這不公的天道!
恨這腐朽的世道!
更恨那些高高在上,視萬民如草芥的門閥世家!
如今,有人替他。
替天下千千萬萬的寒門子弟,揮起了屠刀!
“大丈夫,當如是!”
李伯智猛地一腳。
踹翻了身前那張破舊的桌子。
桌上的廉價酒水灑了一地,也澆熄了他過去所有的頹唐與消沉。
他要去投奔趙鋒!
這個男人,或許粗鄙,或許殘暴。
但他卻做了天下讀書人想做而不敢做之事!
他要用自己的滿腹經綸,去輔佐這位“魔王”。
去幫他,將這個腐朽的世道,徹底砸個稀巴爛!
……
天,大亮了。
一夜喧囂過後,曆陽縣城內竟是詭異的平靜。
百姓們照常開門生活,隻是在路過那八座府邸時。
會下意識地加快腳步,眼中帶著敬畏。
唯一不同的是。
城中的街道上,出現了兩支方向截然相反的車隊。
一支車隊,裝滿了蓋著白布的屍體,咕嚕嚕地駛向城外的亂葬崗。
而另一支車隊,則裝滿了金銀財寶、綾羅綢緞、糧食布匹、家眷俘虜。
在一隊隊甲士的護送下。
浩浩蕩蕩地駛入了縣衙那深邃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