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之外,已是人聲鼎沸。
趙鋒剛一踏出大門。
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微微眯起了眼。
十幾個穿著儒衫的讀書人,正堵在縣衙門口。
一個個麵紅耳赤,義憤填膺。
為首的是個山羊胡老秀才,指著縣衙大門,唾沫橫飛。
“趙鋒!你這殘暴匹夫!屠戮名門,有傷天和!你可知罪!”
“喬公乃當世名儒,馮公亦是德高望重之士,你竟下此毒手,天理何在!”
“我等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講的是禮義廉恥!”
“是也!今日,我等便要為曆陽八家,為天下士子,討一個公道!”
他們身後,跟著一群百姓在遠處圍觀,指指點點。
趙鋒身後的趙富貴氣得臉都綠了,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將軍,這幫狗日的酸丁,俺去剁了他們!”
趙鋒抬了抬手,製止了他。
他看著那群慷慨激昂的“讀書人”,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公道?
這幫人,當真是為了什麼狗屁公道嗎?
不過是看自己殺了喬家的分支。
以為九江郡的喬氏本家,以及其他世家大族很快就會聯合官軍前來報複。
他們現在跳出來罵得越凶,將來在新主子麵前。
舔得就越舒服,功勞也就越大。
一群投機倒把的無膽鼠輩,卻偏偏要擺出一副為民請命的清高模樣,著實可笑。
趙鋒懶得跟他們廢話。
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跟一群自以為是的蠢貨講道理。
他正要下令,讓這群聒噪的蒼蠅永遠閉嘴。
就在這時。
人群外圍,傳來一個帶著幾分醉意的聲音。
“公道?一群連自家米缸都填不滿的窮酸,也配談公道?”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身穿破爛儒衫的男人,搖搖晃晃地擠了進來。
他約莫三十歲年紀,滿身酒氣,麵容清瘦,眼窩深陷。
看起來頹唐至極。
可他一開口。
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卻迸射出與他外表格格不入的銳利鋒芒。
“你們說趙將軍殘暴不仁?那曆陽八家魚肉鄉裡,強占民田,逼良為娼的時候,你們的公道在哪裡?”
“你們說趙將軍屠戮名門?那喬家為了一個花瓶,活活打死佃戶一家三口的時候,你們的聖賢書又在哪裡?”
“你們說趙將軍有傷天和?他娘的,這天,早就被那幫高高在上的世家門閥給捅破了!你們這群瞎了眼的狗東西,居然還在這裡維護這吃人的天!”
這番話。
如同一連串的耳光,狠狠抽在那些讀書人的臉上。
為首的山羊胡老秀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指著那酒氣熏天的男人,氣得發抖。
“李伯智!你……你這個屢試不中的廢物!有何資格在此狺狺狂吠!”
“自己沒本事,考不上功名,便心生怨懟!如今更是自甘墮落,與這等反賊同流合汙!你……你簡直是我輩讀書人的恥辱!”
“助紂為虐!你不得好死!”
李伯智!
聽到這個名字。
山羊胡身後的幾個年輕秀才也反應過來,紛紛開口譏諷。
“原來是咱們曆陽的‘神童’啊,怎麼?又喝多了?”
“神童?十八年都考不上舉人的神童嗎?哈哈哈!”
“廢物”兩個字。
像是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李伯智的心上。
他那張頹唐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不是因為酒意,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與屈辱。
“廢物?哈哈哈哈……”
李伯智狂笑起來,笑聲中滿是悲涼與不甘。
“對!我是廢物!”
他猛地一指自己的胸口,衝著那群人嘶吼。
“我李伯智,十二歲中秀才!如今三十歲,依然是個秀才!”
“可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他上前一步,那股滔天的怨氣。
竟逼得那幾個年輕秀才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永安三年的科舉,我的文章,成了那一科解元周康的得意之作!”
“永安六年的科舉,我的策論,被郡守的公子王謙拿去,換了個舉人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