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荒地。
負責開荒的三十人,情況稍好一些,至少腳下是堅實的土地。
但他們麵臨的,是另一重考驗。
“開荒?就用這東西?”
一個崔氏子弟掂了掂手裡的老式直轅犁,臉上滿是嫌棄。
這玩意又笨又重,看著就不好用。
“少廢話,趕緊乾活!”
負責此處的士兵喝道。
幾人無奈,隻好學著樣子,兩人一組,一人牽牛,一人扶犁,開始耕地。
可他們哪裡乾過這個。
“籲!籲!你這畜生,往左邊走!左邊!”
扶犁的年輕人急得滿頭大汗,可那頭老黃牛根本不聽他的,自顧自地往前走。
犁出來的溝歪歪扭扭,跟狗爬似的。
“你倒是用力啊!犁頭都沒進土裡去!”
牽牛的也在抱怨。
兩人手忙腳亂,折騰了半天,開出來的地還不如牛自己踩出來的平整。
周圍的崔氏子弟們見了,發出一陣哄笑,但誰也不願意上去嘗試。
就在這時,不遠處。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老農,也牽著一頭牛走了過來。
隻見他將一個造型奇特的犁架在牛身後。
那犁的轅頭是彎曲的,而且可以自由轉動。
老農隻用一隻手輕輕扶著,嘴裡“駕”了一聲。
那黃牛便拉著犁,輕鬆地往前走。
鋒利的犁鏵深深地切入堅硬的荒地,翻出黑色的新土。
又快又穩,留下了一道筆直而深刻的溝壑。
效率,至少是旁邊那兩個崔氏子弟的五六倍!
這邊的崔氏子弟們全都看傻了。
“那……那是什麼東西?犁怎麼是彎的?”
“歪門邪道!嘩眾取寵罷了!”
一個年輕人嘴硬道,可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那把奇怪的犁。
“老鄉。”
一名士兵走上前,笑著問道,“這新犁用著可還順手?”
“順手!太順手了!”
老農停下來,滿臉都是淳樸的笑容,他愛惜地摸了摸那把犁,“這可是將軍大人親自琢磨出來的寶貝!叫什麼……曲轅犁!比以前那老家夥省了一半的力氣,耕得還深!將軍大人真是活菩薩啊!”
將軍發明的?
趙鋒?
那群崔氏子弟一聽,頓時炸開了鍋。
“一個泥腿子反賊,不思王道正途,竟去鑽研此等奇淫技巧!”
“就是!農具乃是匠人之事,他一個太守,不務正業!簡直是斯文掃地!”
“我等學的是治國平天下的大道!他卻隻知道這些蠅營狗苟的小術,難怪隻能當個盤踞三縣的草頭王,終究上不得台麵!”
一聲聲的鄙夷和嘲諷中,隻有一個年輕人沒有說話。
他叫崔泰,站在人群的角落裡。
衣著雖然乾淨,但料子卻是普通的棉布,洗得都有些發白了。
與其他人的錦衣華服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他是崔氏的旁支,血緣關係已經很遠了。
在族中,他和他那一脈向來不受待見。
這次能得到前來九江的名額,還是他傾儘了家中所有積蓄,打點了不少關係才換來的。
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是來當“人上人”的。
崔泰隻是想抓住這個機會,作出實績,以此被崔家的主脈欣賞。
此刻,他死死地盯著那把曲轅犁。
眼中沒有鄙夷,隻有深深的震撼。
他雖然沒種過地,但基本的道理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