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燁指著台下跪倒一片的官員,破口大罵,“朕平日裡錦衣玉食地養著你們,關鍵時刻,你們就隻會告訴朕大難臨頭了嗎?朕養你們何用!”
他的目光,最終又落在了李乾坤身上。
眼神中的殺意,毫不掩飾。
“給朕算!立刻!馬上!”
“用儘你們所有的法子,龜甲、蓍草、銅錢!給朕算出那條孽蛟在何方!給朕算出那個亂臣賊子是誰!”
吳燁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咆哮。
“算不出來,朕就將你們欽天監上下,連同你們的九族,一同砍了,用你們的血,來祭天!”
“遵……遵旨!”
李乾坤肝膽俱裂,哪還敢有半點遲疑。
他連滾帶爬地回到觀星台下方的卜筮殿,命人取來傳了數百年的龜甲和五十根蓍草。
一場關乎無數人性命的卜筮,在壓抑到極致的氣氛中,開始了。
李乾坤點燃香燭,沐浴焚香,口中念念有詞。
他將龜甲置於火上灼燒,聽著那“劈啪”作響的爆裂聲,觀察著甲片上新出現的裂紋。
又將蓍草反複分合,演算著其中的卦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卜筮殿外,吳燁負手而立,臉色越來越難看。
王高站在他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終於,殿門打開。
李乾坤如同被抽乾了精氣神。
被兩個小官攙扶著,走了出來。
“噗通”一聲,他又跪在了吳燁麵前。
“算……算出來了……”
“說!”
吳燁的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李乾坤抬起頭,蒼老的臉上滿是汗水和淚水。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站起身,剛想指向東方。
結果因為脫力,打了個踉蹌。
手臂指向了西方!
吳燁:“是西邊嗎?我要殺光這幫亂臣賊子!”
李乾坤想要否認,但聽到吳燁殺氣騰騰的話。
愣是沒敢解釋自己腳滑了!
於是隻能嘶吼道:“陛下聖明!”
“禍起於西!那條孽蛟,在西!”
西邊?
吳燁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名字。
梁淵!
此人原是西方邊陲的一名五品文官,也算是個有些才乾的。
可壞就壞在他為人太過耿直,不懂官場上孝敬上官的規矩。
結果,功勞被搶。
屢次升遷無望!
最後更是被他的頂頭上司尋了個由頭,誣陷入獄。
那梁淵也是個狠角色,竟在獄中買通獄卒,殺了仇家。
隨後糾集了一批亡命之徒,憤而起兵造反。
因為他本人就是官吏出身,深知大乾官府的腐敗和虛弱。
又打著“清君側,除貪官”的旗號!
竟然在短短一年之內,席卷了西方三郡之地。
擁兵十萬,聲勢浩大。
之前吳燁並未將他放在眼裡,隻當是一處疥癬之疾,派了地方官軍前去圍剿。
沒想到屢戰屢敗,反而助長了對方的氣焰。
現在想來。
夢中那條從汙濁中殺出的蛟龍,不正是這梁淵的寫照嗎!
“梁淵……好一個梁淵!”
吳燁咬牙切齒,心中的恐懼,此刻已經完全轉化為了滔天的殺意。
他要伐!
他要用雷霆萬鈞之勢。
將這個膽敢挑釁他天子威嚴的亂臣賊子,碾得粉身碎骨!
可派誰去呢?
吳燁皺起了眉頭。
大乾能征善戰的將領,本就不多。
韓家父子倒是能打。
可前不久,韓破虜兵敗九江,損兵折將。
連老子韓定國都被那反賊趙鋒給生擒了。
如今,韓破虜被他罰去北疆抵禦蠻族,將功贖罪。
而韓定國,更是被他下了聖旨。
罰在家中閉門思過一年,不準踏出府門半步!
除了韓家,朝中剩下的,多是些隻會誇誇其談的勳貴子弟。
讓他們領兵,怕是還沒見到梁淵,自己就先潰散了。
想到此,吳燁心中愈發煩躁。
偌大的一個大乾,竟連個可用的將軍都挑不出來了?
不!
還有一個!
吳燁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雖然他很不想用韓定國。
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就算功高蓋主,封無可封。
可也要用!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為了他屁股底下的龍椅,為了他自己的性命,什麼規矩都可以改!
“王高!”
“奴才在!”
“傳朕旨意!”
吳燁的聲音,在清冷的夜色中。
顯得格外清晰而冷酷:“著戴罪之身的韓定國,即刻起複!”
“再命他三日之內,即刻西去,任平西大都督,平定梁淵之亂!”
吳燁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告訴他,若是勝了,國公位還是他的!”
“若失敗了,他妄稱大乾軍神!”
“不得有誤!連夜去宣旨!”
“遵……遵旨!”
王高心中一凜,連忙應下。
帶著幾個小太監,匆匆朝著城中韓定國的府邸奔去。
看著王高遠去的背影,吳燁抬頭望向西方。
那裡的夜空,黑沉沉的,點滴星光閃爍。
他冷哼一聲,拂袖轉身。
“蛟龍安敢僭越?”
“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