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鋒麵無表情地踏入鐘樓。
他身後。
百名親衛如同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魚貫而入。
火把被點燃。
昏黃的光線驅散了部分黑暗。
卻也讓牆壁上那些斑駁的影子,變得更加扭曲。
“守住門口,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趙鋒的聲音,在空曠的塔底回蕩,帶著一絲金屬般的冷硬。
“喏!”
親衛們迅速散開,封鎖了所有出口。
趙鋒沒有再多言。
獨自一人,向上走去。
一步又一步。
二樓,空空如也。
隻有幾扇破損的窗戶,透進清冷的月光。
三樓,散落著一些生鏽的刑具。
當他踏上通往第四層的階梯時,腳步猛地一頓。
上麵,有活人的氣息。
很微弱,帶著酒氣和一絲淫邪的汙濁。
他沒有絲毫猶豫,腳步沒有放緩。
依舊保持著原來的節奏,向上走去。
“誰?”
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緊接著,是另一個人的嗬斥:“慌什麼!除了咱們,誰還能上來?肯定是風……”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樓梯的儘頭。
兩名負責看守的喬家家丁,正圍著一個小火爐喝酒。
他們甚至不是死士,隻是喬府裡最尋常的惡奴,被派來看守這個“沒幾天活頭”的犯人。
此刻,他們臉上的醉意,瞬間被驚恐所取代。
酒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你……你……”
他們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趙鋒沒有給他們機會。
在他出現的瞬間,身體已經化作一道殘影。
“噗!”
斷魄槍的槍尖,沒有絲毫花哨,徑直刺穿了左邊那名家丁的咽喉。
那家丁的眼睛瞪得滾圓,捂著脖子。
鮮血從指縫間狂湧而出,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另一名家丁手忙腳亂地去拔腰間的佩刀。
可他看到的,隻有一道放大的,冰冷無情的臉。
趙鋒已經欺近他身前,空著的右手。
如同一把鐵鉗,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那家丁的尖叫聲,被硬生生地掐斷在了喉嚨裡。
他的身體抽搐了兩下,便徹底失去了聲息。
趙鋒隨手將屍體扔到一旁,繼續向上走去。
終於。
他推開了通往頂層露台的最後一扇小門。
“呼——”
刺骨的寒風夾雜著嗚咽聲,猛地灌了進來,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這裡是鐘樓的最高處。
巨大的青銅鐘,靜靜地懸掛在梁架中央。
而在銅鐘旁邊,那最粗的一根承重梁柱上。
一道身影,被數道粗大的鐵鏈。
以一個屈辱的姿勢,死死地鎖在那裡。
正是錢衝。
他低垂著頭。
花白的頭發被血汙和汗水凝結成一縷縷,遮住了麵容。
身上那件原本還算體麵的袍子,早已變成了布條,掛在身上。
裸露出的皮膚上,遍布著縱橫交錯的鞭痕、烙印,沒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鮮血已經乾涸,變成了暗紅色。
整個人在寒風中。
隨著鐵鏈的晃動,輕微地搖擺著。
若不是胸口還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起伏。
他與一具風乾的屍體,毫無區彆。
趙鋒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滯了。
他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那道身影。
腳下的步伐,重如千鈞。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那道身影的頭顱,艱難地動了動。
“嗬嗬……”
一陣破風箱般的乾笑聲,從他喉嚨深處發出,沙啞而又虛弱。
“怎麼……換人了?”
“喬世充那老狗……是嫌之前的廢物……沒能讓老子開口求饒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不屑與嘲弄。
即便是身處這般絕境。
他骨子裡的那份霸道與豪邁,依舊未曾磨滅分毫。
趙鋒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錢衝麵前,聲音因為極度的情緒波動,而變得有些嘶啞。
“錢大哥。”
“是我。”
錢衝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張布滿了血汙和傷痕的臉上,一雙幾乎被腫脹封死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了一道縫隙。
渾濁的目光,聚焦在了趙鋒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