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趙鋒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張矮幾旁。
手裡拿著一塊磨刀石,正一下一下,專注地打磨著他的斷魄槍。
動作不快,卻極有節奏。
“沙……沙……”
單調的摩擦聲。
在此刻的錢衝聽來,卻比任何聲音都要悅耳。
“小子……”
錢衝的喉嚨裡,擠出兩個沙啞的字眼,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
趙鋒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到錢衝醒了。
臉上那股化不開的冰冷,終於消融了幾分。
“錢大哥,你醒了。”
他放下槍頭和磨刀石,起身倒了一碗溫水,走到床榻邊。
小心地扶起錢衝的半邊身子,將水遞到他乾裂的嘴邊。
錢衝沒有客氣,就著他的手,將一碗水喝得乾乾淨淨。
溫熱的水流滋潤了乾涸的喉嚨,也讓他恢複了些許力氣。
他靠在床頭。
看著自己身上被處理得妥妥當當,纏滿繃帶的傷口。
再看看趙鋒那張年輕卻寫滿疲憊的臉。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鐘樓頂端的絕望,那道推門而入的身影,那句“我來了”。
還有那座用五百顆頭顱築成的京觀!
這個平日裡流血不流淚的鐵血漢子。
眼眶,竟在一瞬間紅了。
他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
一把抓住了趙鋒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你……你他娘的真敢來啊!”
錢衝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後怕的顫抖,“你知不知道,喬世充那老狗布下了天羅地網!你要是出了半點差池,老子……老子就是死了,都沒臉去見弟兄們!”
這句粗魯的埋怨,比任何感謝的話語,都來得真切。
趙鋒沒有說話,隻是任由他抓著。
錢衝喘了幾口粗氣。
胸中的怒火與恨意,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喬世充!楊正則!”
他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兩個狗娘養的畜生!他們是怎麼折磨老子的,老子要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錢衝猛地抬起頭。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趙鋒,充滿了瘋狂的祈求。
“主公!”
“破了壽春城之後,這兩個老狗,你必須留給我!”
“我要親手……活剮了他們!”
趙鋒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仇恨。
沒有絲毫猶豫,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我答應你。”
一個字,一個承諾。
錢衝那緊繃的身體,終於鬆弛了下來。
他咧開嘴。
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隨後頭一歪。
便因為力竭而再度沉沉睡去。
好在錢衝的身體底子,硬得像塊石頭。
在軍醫最好的湯藥和照料下,僅僅過了兩天。
第三天清晨。
他已經能勉強扶著東西,自己下床走動了。
待在帳篷裡實在憋悶。
錢衝披上一件厚實的羊皮大氅。
推開了帳門,想要出去透透氣。
然而。
當他走出營帳,看清外麵景象的那一刻。
整個人。
如遭雷擊!
“臥槽?”
“這踏馬是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