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開大堤?!
水淹壽春?
這八個字,如同一道九天驚雷。
在張豹、李虎、錢衝三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營地裡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士兵操練的呼喝聲,兵刃碰撞的鏗鏘聲,遠處夥夫營的喧鬨聲……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三人的耳中,隻剩下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
和趙鋒那一句冰冷到極致,也瘋狂到極致的命令。
“主公……”
李虎的嘴唇哆嗦著,第一個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他的臉色,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慘白,甚至比剛剛看到錢衝慘狀時還要難看。
“主公,這……這萬萬不可啊!”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和不敢置信,“掘開淮河大堤,淮河之水倒灌,屆時壽春城外,沃野千裡,皆成澤國!城中百姓固然難逃,城外那些村莊裡的無辜百姓,更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這……這得死多少人?十萬?還是二十萬?”
李虎的身體都在顫抖。
他雖然好色,性格裡也帶著幾分莽撞。
但骨子裡,卻是一個有著樸素善惡觀的漢子。
他們是義軍,是為活不下去的百姓出頭的。
怎麼能做出這種水淹萬民,如同魔鬼般的行徑?!
“是啊主公!”
張豹也從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他那張粗獷的臉上寫滿了困惑和焦躁,“俺們直接衝進去,把那些狗官的腦袋砍下來不就完了?掘大堤……這……這不是咱們義軍該乾的事兒吧?傳出去,天下人會怎麼看我們?咱們跟那些草菅人命的畜生,還有什麼區彆?”
他想的是正麵衝殺,是刀刀見紅的血戰。
這種陰狠毒辣,傷及無數無辜的計策,讓他從心底裡感到一陣抵觸和不安。
唯有錢衝。
他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那張剛剛恢複了一絲血色的臉,此刻卻因為各種情緒的劇烈交織而顯得有些扭曲。
震驚,駭然,不解……
但更多的。
是一種從靈魂深處升騰而起的,冰冷的寒意。
他想起了自己在鐘樓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日夜夜。
想起了喬世充那張肥膩而又惡毒的臉。
想起了那些世家大族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嘴臉。
掘開大堤,水淹壽春……
用一場滔天的洪水,將那座充滿了罪惡與肮臟的城池。
連同裡麵所有的一切,都徹底洗刷乾淨!
他想要親手活剮了喬世充和楊正則。
可如果能看著他們,看著整個壽春的世家。
在絕望的洪水之中,像一群溺水的狗一樣掙紮、哀嚎、最終沉入水底……
這種報複,似乎……更加的徹底!
更加的解恨!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起來。
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壓過了理智。
趙鋒將三人的神情儘收眼底。
沒有立刻解釋。
隻是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那眼神,深邃、冰冷,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攻城?”
他終於開口。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用我們這幾萬的兵力,去攻打一座有數萬被脅迫的民夫守衛的堅城?”
“到時候,難道不需要踏過他們的屍體嗎?”
他的目光轉向張豹,語氣陡然變得銳利:“你告訴我,怎麼攻?用你陷陣營的三百重騎去撞城門嗎?還是用兄弟們的血肉之軀,去填那深不見底的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