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將軍,似乎有心事?”
韋公公捏著拂塵。
陰柔的目光從韓定國那張布滿風霜的臉上掃過,帶著一絲探究與不滿。
這位大乾軍神,自從進入南陽地界後。
便一直沉默寡言,眉頭緊鎖。
仿佛眼前的坦途,比刀山火海還要凶險。
這種姿態,讓韋公公很不舒服。
在他看來,此戰已是甕中捉鱉,勝券在握。
趙鋒小兒中計,派出五萬精銳深入重圍。
宋河、王之德等四路反賊,加上潁川韓威。
再加上他們這支真正的王牌。
六方合圍,那李虎插翅難逃!
這等潑天大功,唾手可得。
這老將軍卻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給誰看?
是瞧不起咱家嗎?
覺得咱家是閹人,就覺得惡心,皺眉?
我就知道你這丘八竟然瞧不起我。
真該死啊!
韓定國仿佛沒有聽見韋公公的問話。
深邃的目光依舊遙望著遠方連綿的山巒。
他在思考。
這是他征戰一生養成的習慣。
每臨大戰,他都會將自己代入對手的位置。
去思考,去預判。
如果我是趙鋒……
韓定國在心中默念。
我會怎麼做?
我知道了宋河等人的毒計,也知道了他們要用“生辰綱”做誘餌。
我決定將計就計。
但是……
韓定國的思緒。
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半年前的全椒城下。
那一次。
他也是這般換位思考,將趙鋒所有可能的應對都推演了一遍。
他設想了趙鋒會分兵騷擾,會向其他勢力求援。
他算到了一切,卻唯獨沒有算到。
趙鋒敢帶著區區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他重兵把守的全椒城。
在萬軍之中,將城門打開。
又將自己這個主帥生擒活捉!
打了一輩子仗。
這件事每次想起來,都讓韓定國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太他娘的離譜了!
這根本不是兵法,這是神話!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事寫史書上,都會被人當作野史!
“呼……”
韓定國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血氣。
臉上的“紅溫”漸漸消退。
不行,不能用常理來揣度此人。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思緒再次沉入那盤已經展開的棋局之中。
如果我是趙鋒,一個敢在萬軍中活捉敵軍主帥的瘋子。
在明知道這是一個連環計,甚至可能連我韓定國都入局了的情況下。
我還會傻乎乎地隻派李虎的五萬人來送死嗎?
將計就計,反客為主……
趙鋒在曆陽城頭對全軍說的話,早已通過密探傳到了他的耳中。
這八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僅僅是吃掉那三萬護衛,搶走生辰綱,然後將希望寄托給“援軍”韓威?
不,這不叫反客為主,這叫飛蛾撲火。
這相當於把五萬人的性命。
親自交到彆人的手裡!
那麼,再大膽一點,再天馬行空一點!
再匪夷所思一點!
既然我知道了宋河、王之德、洪金、張術這四家反賊的主力。
都會被吸引到南陽戰場來圍剿我的誘餌部隊……
那他們的老巢呢?
淮陽、巴郡、東海……豈不是變得空虛無比?
轟!!!
一個石破天驚的念頭。
如同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在韓定國的腦海裡!
他猛地一拽韁繩。
胯下戰馬發出一聲痛苦的輕哼。
人立而起!
“不好!”
韓定國失聲駭然道:“他要出兵!攻打其餘三郡!”
“他用李虎和那五萬精銳當誘餌!當一個巨大的、足以吸引住我們所有人目光的誘餌!”
“以此為代價,換取他主力部隊橫掃南方三郡的時間!”
“這趙鋒……半年未見,竟然變得如此狠辣了?”
“不對!不對!他不會這麼做的!”
韓定國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太瘋狂了!
用五萬最核心的嫡係精銳,包括他賴以成名的虎豹騎和陷陣營,去換三個郡?
這很合適。
但卻太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