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依然安靜,溫舟輕俯在講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像是敲擊著學生們的心臟,於是砰砰聲中教室更顯肅殺。
“出了召喚師峽穀,往南走,那裡有一個和諧的國家叫德瑪西亞,那是一個古老的君主與貴族共治的王國,人民勤勞,騎士忠貞,貴族優雅,國王嘛,歌唱得不錯。”溫舟忽然感覺有點意興闌珊,昏暗的陽光打在身上,有種午後躺椅上曬太陽般安詳的觸感,這場騙局忽然之間失去了意義。
溫舟忽然想快點結束掉這一切,畢竟已經進行到了這個地步,也算是對那隻死猴子有了交代。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如果諾克薩斯是一個角鬥場,那麼德瑪西亞就是一個酒會,有的人歡聲笑語,有的人對影獨酌,還有的人在旁邊端盤子,嘛,就這樣吧。”總結式的發言,溫舟歪著腦袋看起了天花板。
“留下吧,召喚師峽穀挺好的,這裡應該算是整個瓦洛蘭最安全的地方了,雖然這裡是抗擊虛空的前線,好在個高的多,也輪不到你們頂上去。安靜,卻不無聊,每天還有其他世界的旅者路過,帶著他們的故事,留下吧。”溫舟依然看著天花板,聲音卻多了幾絲誠懇。
深深的吸了口氣,“希望以後,還能看見你們。”言罷,溫舟走出了教室。
來到瓦洛蘭三個月,溫舟見過很多死人。
確切的說,是將死之人。
一個個穿越者滿臉迷茫的踏入瓦洛蘭,然後一臉狂熱的踏上勇者的征途。
無論是麵容滄桑的還是舉止幼稚的,全部喚醒了深埋在心底的中二之魂,如落水之人般賭上了全部身家去抓住這意料之外被選中的機會。
可惜“設定”這個詞隻存在於影視之中,主角的光環也並不存在,便隻能一個個倒在了召喚師峽穀這個新手村外。
見得多了就覺得對不住,這種莫名的情緒讓溫舟無聊之餘有那麼些許不安。
於是這個騙局應運而生,至於其他的賭局則成了附帶之物。
遺憾的是儘管死猴子在用心設計,但溫舟自己都不相信這場騙局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一個人總歸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雖然這代價遠遠超出他的承受範圍。
而溫舟也隻能用無關緊要的謊言稍微延緩勇士們躍入深淵。
溫舟不喜歡撒謊。
儘管溫舟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很久以前溫舟就發現自己不喜歡撒謊,隻是那時候不明白為什麼,隻是每次撒謊都會覺得很無聊,覺得很困。
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每次撒謊都會加深他對這個世界的厭惡,儘管他從不愛這個世界。
於是他控製著自己說謊的次數,保證自己在不喜歡這個世界的同時儘量不厭煩他。
教學樓外,天依然陰沉,悶熱的熏風吹過更覺煩悶,壓頂的黑雲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溫舟擼起了袖子,抬步向學校外走去。
學校那生滿了鐵鏽的大門仿佛巨獸斑駁的門牙,跨出巨獸的嘴巴,煩悶也少了幾分。
學校門口青翠的大榕樹下,站著一隻衣著整潔佝僂著身子的猴——是孫悟空。
儘管來到瓦洛蘭三個多月了,溫舟每次看見孫悟空那張散漫的臉依然能深深感受到這個世界那純粹的惡意。
值得慶幸的是,孫悟空早就不是那個齊天大聖,而這裡也不是大唐。
“什麼樣的人會想著在學校門口種榕樹,這裡又不是水鄉。”隔著五米的距離,溫舟隨便找了個話題想叫醒發呆的孫悟空。
孫悟空保持著姿勢不變,依舊靠著榕樹兩眼看天,“學校的主人是個德瑪西亞,為了混出名頭跑去比爾吉沃特跑船,廢了半生力氣賺了不少的錢,大穿越開始的時候帶著錢來召喚師峽穀開了這個學校,準備教瓦洛蘭通用語,哪想到過來的人各個都會瓦洛蘭通用語,本來想撈一筆回德瑪西亞混個爵位,結果賠了個精光,最後隻身帶了把刀和一把槍去當了諾克薩斯,倒是這棵榕樹,剛剛移栽過來的時候天天各種嗬護也蔫頭巴腦的,沒人搭理後他倒是野蠻生長起來了。”孫悟空的語氣介於放空與認真之間,像是回答溫舟的話又像是對著榕樹自言自語。
“槽點太多不知道從哪吐起,以前看美國科幻片就想吐槽,為什麼全宇宙都說英語,話說,為什麼瓦洛蘭人全說漢語?”溫舟走到了孫悟空的身邊,順著孫悟空的視線望向天空,除了烏雲,隻有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