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刺耳的撕裂聲炸在耳邊。林晚甚至能聞到劣質煙卷和汗臭混合的味道，噴在臉上，熱烘烘的。
“清華？我呸！”林建國黝黑粗糙的手指幾乎戳進她眼睛，唾沫星子混著煙渣飛濺。
“一個賠錢貨，也敢做這種白日夢？老林家祖墳冒青煙也輪不到你。”
那張鮮紅的、印著金色校徽的錄取通知書，在他另一隻手裡變成了扭曲的紙團，最後被狠狠摜在坑窪的水泥地上，沾滿灰塵和痰漬。
“爸，跟她廢什麼話。”旁邊癱在破沙發裡、抱著手機打遊戲的林小龍頭也不抬，聲音油膩膩的。
“趕緊讓她滾去把誌願改了，跟我報一個學校。省城那破大專就挺好，方便伺候我。”
林晚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帶血的月牙。
不是疼，是這身體殘留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力。
這場景，這惡臭，太熟悉了。熟悉到她胃裡翻江倒海。
“聽見沒？”林建國一腳踹在旁邊的矮凳上，哐當巨響。
“老子養你這麼大，供你吃供你喝，是讓你翅膀硬了往外飛的？你弟才是根，你算個什麼東西。下個月，老老實實跟你弟去省城。學費，自己打工掙去。敢動你弟一分錢，老子打斷你的腿。”
記憶帶著濃烈的血腥和腐臭，轟然撞進腦海——末日第三年，斷水斷糧。
就是眼前這個所謂的爸，用生鏽的鐵絲把她雙手反綁，像拖死狗一樣拖到那群眼睛冒著綠光的畜生麵前，諂媚地笑：“張哥，新鮮…新鮮著呢。換…換半瓶水，就半瓶……”
她被按在汙穢的地上，喉嚨被粗糙的手扼住，那畜生嘴裡噴出的惡臭，還有林建國拿到那半瓶渾濁液體時，貪婪吞咽的咕咚聲。
恨！滔天的恨意瞬間衝垮了所有偽裝的順從。
林晚猛地抬起頭。眼神不再是怯懦，而是淬了冰、淬了毒，帶著地獄歸來的死氣，直直釘在林建國臉上。
林建國被這眼神看得莫名一怵，隨即是更大的暴怒：“瞪什麼瞪。反了你了……”
“行。”林晚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像結了冰的湖麵，底下是洶湧的暗流，“我去改誌願。陪林小龍去省城大專。”
林建國和林小龍都愣了一下，沒想到這次她這麼“聽話”。
“算你識相。”林建國哼了一聲，重新摸出皺巴巴的煙卷點上。林小龍得意地嗤笑一聲，繼續埋頭遊戲。
林晚沒再看他們一眼，彎腰，撿起地上那個沾滿汙穢的紙團，小心地、一點點將它撫平。
清華的金色校徽，在昏黃的燈光下依舊刺眼。她把它仔細地疊好，塞進自己洗得發白的舊書包最裡層。
然後，她走向牆角那個屬於她的、堆滿雜物的破木板床，躺下麵朝牆壁閉上了眼。
黑暗中，她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狂喜和刻骨的冰冷。
2223年5月12日。
她回來了！回到了末日降臨的兩個月前！
這一世，她不會再做砧板上的肉！
天還沒亮透，公雞剛扯著嗓子叫了第一聲。
林晚悄無聲息地坐起身。破屋裡鼾聲如雷，林建國四仰八叉，林小龍流著口水。
她從書包夾層裡摸出一個破舊的手機。
開機，屏幕微弱的藍光映著她冷靜到極致的臉。
指尖在磨損嚴重的按鍵上飛快移動。打開幾個隱秘的網貸APP。深吸一口氣，輸入林建國的名字、身份證號、手機號、銀行卡號……
申請額度。五萬。秒批。
下一個APP。三萬。秒批。
再下一個。兩萬。秒批。
十萬塊，冰冷的數字跳動在小小的屏幕上。她毫不猶豫地選擇轉到自己的微信裡。
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
她像一隻靈巧的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背上那個裝著通知書和僅有兩件換洗衣服的破舊書包。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充滿惡臭和絕望的家，還有床上那兩個她血緣上的親人。
眼神冰冷，再無波瀾。
推開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清晨帶著涼意的風灌進來。她頭也不回地融入了蒙蒙亮的霧氣裡。
三天後。A市。麗景苑高檔小區。
保安狐疑打量穿著寒酸的林晚。“我找7棟902蘇晴。新家教。”保安核對後放行。
電梯無聲上行，光潔的金屬壁映出她蒼白但異常冷靜的臉。心跳，在密閉空間裡變得格外清晰。902。
就是這裡。金手指我來了！
門鈴按響。
幾秒後，門開了。
門內的女人保養得宜，氣質溫婉。林晚的呼吸瞬間停滯，心臟像被冰手攥緊。
這眉眼……像極了記憶中早已模糊的，五歲就拋棄她的母親！
“林晚同學？快請坐。”張秀娟微笑，目光在林晚臉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絲探究。
“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有點麵善。”
“可能我大眾臉，阿姨。”林晚垂下眼，聲音刻意平穩，指甲卻深掐掌心。
拋棄十幾年，連女兒都認不出？也對，那個家的林晚蓬頭垢麵，和現在判若兩人。
張秀娟……嗬，原來你在這裡過著好日子，有了新的女兒。
“媽，這就是林學姐？”穿著粉色家居服的蘇晴蹦跳出來，親昵地挽住張秀娟胳膊，好奇地打量林晚，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林晚被眼前一幕刺痛，她就像個地溝裡的老鼠偷窺著彆人的幸福。
不過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沒爹媽又如何？這個末世她注定會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學姐好，我房間在這邊。”她拉林晚進去。
房間整潔。林晚目光停滯，瞬間鎖定書桌角落——一個黝黑不起眼的鐲子。
“學姐，喝水。”蘇晴端著水杯進來，順著林晚目光看去，撇撇嘴。
“哦，那個破鐲子啊？我媽地攤買的，醜死了，扔那好幾年了，占地方。”
“是挺……特彆。”林晚聲音微緊。
蘇晴看看黑鐲，又看看林晚洗得發白的袖口，大眼睛轉了轉，忽然拿起鐲子
蘇晴把手鐲塞到林晚手裡：“學姐，你喜歡這種古怪玩意兒？送你了。”
語氣輕快，帶著毫不掩飾的施舍。
“地攤貨，不值錢。反正我嫌醜從不戴。看你……嗯，挺配的，拿著當個裝飾唄？”
她嘴角彎起，那笑容在林晚眼中，與前世屍潮裡那張臉重疊！冰冷的恨意翻湧。
配？配這地攤貨，還是配我這身寒酸？蘇晴，你施舍的姿態，和前世推我去死時一模一樣。
把空間當垃圾丟給我？你真是幸運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