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一路顛簸,最終在縣城火車站停下。
從相對安靜的車廂裡出來,一股混雜著人聲、汽笛和各種氣味的浪潮,瞬間將林颯包裹。
七十年代的火車站,擁擠,嘈雜,混亂。
地上是果皮紙屑,空氣裡是汗味、煙味,還有劣質點心的味道。南來北往的旅客扛著大包小包,扯著嗓子說話,孩子的哭鬨聲更是此起彼伏。
林颯眉頭微皺。
這種混亂,讓她想起末世裡失守的聚集地,隻是少了血腥味和絕望,多了一種屬於人間的煙火氣。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喜歡。
就在她準備調動精神力,讓自己對周圍的嘈雜感知變得遲鈍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她身前。
沈霆鋒什麼也沒說,隻是用他那壯實的身軀,將湧動的人潮隔絕在外。他走在前麵,硬生生開辟出一條路,一隻布滿厚繭的大手,看似隨意地虛扶在她的後腰上,護著她穿過人流。
林颯跟在他身後,幾乎是貼著他寬闊的後背。
隔著一層薄薄的軍綠色襯衫,她能清晰感覺到他背部肌肉的堅硬,還有那股透過布料傳來讓人無法忽視的熱度。
鼻尖縈繞的,全是他身上那股混合著汗水和陽光的男人氣息。
這種被人毫無保留護在身後的感覺,對林颯而言,太過陌生。
末世十年,她永遠是彆人的保護者,是團隊的核心,是衝在最前麵的那個人。
她抬起眼,看著男人堅毅的側臉,還有他緊繃的下顎線,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男人,雖然話不多,但行動永遠走在前麵。
上了火車,車廂裡的情況比站台上更糟糕。
過道裡都站滿了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找。
沈霆鋒卻沒在硬座車廂停留,他護著林颯,一路穿過幾節車廂來到臥鋪區。
這裡相對安靜一些。
他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票,遞給乘務員。
乘務員看一眼票,又看一眼他那身軍裝,態度客氣很多。
“六號下鋪,七號中鋪。”
居然是臥鋪。
在這個年代,能弄到兩張臥鋪票,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林颯有些意外地看了沈霆鋒一眼。
這家夥,看著糙,心思倒是挺細。
“你睡下麵,方便。”沈霆鋒把她的那個小布包放到下鋪,語氣還是命令式的。
林颯沒跟他爭,點點頭在床邊坐下。
她確實不喜歡爬上爬下。
安頓好之後,沈霆鋒又拿著軍用水壺,一言不發地去打開水。
不一會兒,他不僅打回一壺熱水,手裡還提著用油紙包著的熱乎饅頭和一小包鹹菜。
他把東西放到小桌上,“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林颯看著那個白麵饅頭,這在眼下可是精貴東西。
她沒客氣,拿起一個,小口吃起來。
就在這時,隔壁鋪位傳來一陣哭聲。
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不知什麼原因,正躺在鋪上撒潑打滾,哭得撕心裂肺。
他媽媽怎麼哄都沒用,整個車廂的人都朝這邊看,臉上帶著煩躁。
林颯的眉頭皺得更緊,她想安靜地待著。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車窗玻璃上,停著一隻灰撲撲的飛蛾。
【去,跟他玩玩。】
一道精神指令無聲發出。
那隻飛蛾像是收到命令,撲騰著翅膀,從窗戶縫飛進來,搖搖晃晃地,正好飛到那個哭鬨的孩子眼前,上下翻飛。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孩子瞬間被飛蛾吸引,哭聲戛然而止,伸出小手,咯咯笑著去抓那隻飛蛾。
他媽媽一臉驚奇,趕緊對周圍人抱歉地笑笑。
一場噪音危機,就這麼“巧合”地化解。
坐在對麵的沈霆鋒,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深邃的目光從那隻飛蛾,移到林颯平靜的側臉上,眼底的情緒越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