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莉精心準備的下馬威,最終連林颯的衣角都沒能燎著。
她看著林颯那張在舊床單映襯下更顯精致的側臉,心裡的火苗被一股無名邪火燒得更旺。
一個鄉下土包子,憑什麼這麼淡定?
她不服。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宿舍裡就響起了刻意製造的噪音。
“哐當!”
周莉的搪瓷臉盆重重磕在鐵架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驚醒了睡夢中的李靜。
“哎呀,莉莉,你輕點兒。”吳芳揉著眼睛,嘴上勸著,手裡的暖水瓶卻也“不小心”滑了一下,瓶底和地麵撞擊出沉悶的回響。
兩人在狹窄的過道裡來回走動,洗漱時故意把水花濺得老高,冰涼的水珠“啪嗒、啪嗒”地打在林颯床位的木梯上。
李靜縮在被窩裡,大氣都不敢出。
她倆的目標是誰,不言而喻。
而那個目標,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上鋪,仿佛一無所知。
周莉的眼角餘光,死死鎖定著上鋪的動靜。
沒反應?
她咬了咬牙,端著滿盆的水從林颯掛毛巾的架子下走過,手腕一斜。
嘩啦——
半盆洗臉水潑灑出去,掛在鉤子上的那條洗得發白的舊毛巾,應聲掉落,無聲地浸沒在地上那片肮臟的水窪裡。
“哎呀!”周莉誇張地驚叫一聲,“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
吳芳立刻接腔:“莉莉你也不是故意的,誰讓她把毛巾掛在那麼礙事的地方。”
兩人一唱一和,等著看好戲。
終於,上鋪有了動靜。
林颯坐起身,動作輕緩地從梯子上下來。她的頭發隻是隨意地披散著,幾縷發絲貼在白得像玉的臉頰上,那雙清亮的杏眼,平靜無波。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毛巾,又看了一眼濕漉漉的地麵。
然後,她什麼也沒說。
她隻是彎下腰,用兩根手指,將那條濕透了沾著灰塵的毛巾拎了起來。
沒有嫌惡,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她就那麼拎著,轉身走向水房,整個過程,平靜得像是在自家後院裡,撿起一片被風吹落的葉子。
周莉和吳芳準備好的一肚子嘲諷,瞬間堵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
這算什麼?
一拳打出去,對方連躲都懶得躲,這種感覺,憋屈得周莉想吐血。
去食堂的路上,周莉不甘心,又心生一計。
她故意加快腳步,搶到林颯的前麵,然後用眼角餘光估算著距離。
三步,兩步,一步……
就是現在!
周莉猛地停下腳步,挺直了後背,準備迎接那意料之中的衝撞。她連後續的台詞都想好了,“你怎麼走路不長眼睛啊?想撞死人嗎?”
然而,預想中的撞擊並未發生。
一陣微風拂過她的耳畔。
林颯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在她停步的刹那,已經提前半步,從她左側輕巧地繞了過去,腳步連一絲停頓都沒有。
林颯的精神力,早已將周莉那點小伎倆看得一清二楚。周莉身體肌肉的每一絲細微的緊張,那點即將爆發的惡意,在林颯的感知中,都如同黑夜裡的燈塔,清晰得可笑。
周莉一個急刹車,收勢不住,自己反倒一個踉蹌,差點摔個嘴啃泥。
那副花容失色、手足無措的滑稽模樣,引得周圍路過的幾個男生,發出了毫不掩飾的偷笑聲。
周莉的臉,“唰”地一下,漲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