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青龍山基地,除了幾個關鍵崗位和巡邏的哨兵外,大部分區域都陷入了沉寂。
陳東所在的宿舍裡,鼾聲四起。
他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平穩,似乎也已進入了夢鄉。
但如果有人能掀開他的被子,就會發現,他的右手食指,正以一種極有規律的頻率,在床單上無聲地敲擊著。
一下,兩下,三下……
他在進行最後的複核,確保每一個數據,每一個編碼,都萬無一失。
淩晨兩點,基地裡最寂靜的時刻,陳東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眼神不再是白日裡的那種沉穩和木訥,而是閃爍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警惕與冷厲。
他像一隻狸貓,無聲地坐起,側耳傾聽了片刻。
確認了室友們都已熟睡,他才緩緩地掀開被子,穿上衣服。
他沒有走門,而是來到了宿舍的窗戶邊。
這裡是二樓,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他從床下的一個暗格裡,取出了一個小小如同鼻煙壺般的金屬瓶子。
他擰開瓶蓋,一股幾乎無法被人類嗅覺捕捉到的奇異香氣,從瓶口溢散出來。
他將瓶口對著窗外,輕輕地晃動了幾下。
做完這一切,他迅速將瓶子收好,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晃動瓶子的那一刻,在他頭頂斜上方大約五米遠的牆壁上,一隻通體翠綠的樹蛙,正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
樹蛙的瞳孔,是一種奇特的十字形。
此刻,這雙十字瞳,清晰地倒映出了陳東的一舉一動。
更重要的是,林颯的精神力,通過這隻樹蛙的嗅覺神經,清晰地聞到了那股奇異的香氣。
那不是普通的香料。
那是一種由十幾種特殊植物的腺體分泌物混合而成的,專門用來吸引特定昆蟲的信息素。
在末世,一些掌握了初級生物科技的幸存者勢力,會用這種方法,來訓練信使昆蟲,進行遠距離的情報傳遞。
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竟然已經有了如此成熟的應用。
銜尾蛇的底蘊,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厚。
林颯的意識,瞬間從樹蛙的身上抽離,如同潮水般,向著山林深處蔓延而去。
她的精神網絡,迅速鎖定了方圓一公裡內,所有被那股信息素所吸引的昆蟲。
飛蛾、甲蟲、蚊子……
成百上千的昆蟲,正從四麵八方,朝著陳東宿舍的方向聚集。
但它們的目標,並不是陳東的窗口。
而是在距離窗口大約五十米外的一棵不起眼的鬆樹。
在那棵鬆樹的樹乾上,趴著一隻體型比同類大上好幾圈的,通體漆黑的甲蟲。
它的背上,有著幾道天然形成如同鬼臉般的詭異花紋。
鬼麵天牛。
一種在夜間活動,嗅覺極其靈敏的昆蟲。
它就是陳東的信使。
那些被信息素吸引來的普通昆蟲,在靠近鬼麵天牛後,便會受到它身上散發出的某種更強烈的氣息的壓製,不敢再靠近。
而鬼麵天牛,則在接收到陳東發出的信號後,展開了翅膀,發出嗡的一聲,朝著山下飛去。
它的飛行速度極快,在夜色中,隻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影。
“想走?”
林颯的精神力,如同一根無形的韁繩,瞬間纏繞在了那隻鬼麵天牛的身上。
正在高速飛行的鬼麵天牛,身體猛地一僵,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在空中翻滾了幾圈,然後直挺挺地朝著地麵栽了下去。
但林颯並沒有讓它摔死。
在距離地麵還有幾米的時候,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它。
林颯的意誌,如同最鋒利的刀,強行侵入了這隻甲蟲那簡單的神經中樞。
她開始讀取它腦中那唯一的、被設定好的指令。
——飛往山下五公裡外的一處廢棄采石場,將信息素傳遞給那裡的接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