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霆鋒合上筆記本。
那本子在他手裡,像塊燙手的鋼板。
他那張刀削般的臉上,肌肉一根根繃起。
太陽穴的青筋在跳。
所以林颯說她老師是個瘋子,不是在開玩笑。
這個陳敬年,從一開始,就不是來科考的。
他是來朝聖的。
他把這次的搜救目標,當成了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者,一個受害者。
但現在看來,這個最大的受害者,很可能,才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根源之一。
周圍的雨林靜得詭異。
濕熱的空氣黏在皮膚上,像被無數隻看不見的手撫摸。
那些半植物半動物的東西,正在暗處窺視他們。
“組長,那咱們還救嗎?“
黑熊的聲音壓得很低,小心翼翼的。
救?
怎麼救?
一個一心求死,甚至想把自己變成怪物一部分的人,你要怎麼救?
沈霆鋒的下頜線緊繃。
他將日記的內容,通過精神鏈接,全部告訴了林颯。
這一次,林颯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沈霆鋒以為她斷線了。
“他不能死。“
終於,林颯開口了。
“他看到了"進化之源"的形態。他的大腦,是目前唯一記錄了"進化之源"第一手信息的"硬盤"。“
“我需要他活著。“
“活的,或者死的。“
“隻要能把他的腦子帶回來就行。“
沈霆鋒的呼吸滯了一拍。
他知道,林颯不是在開玩笑。
對於一個純粹的科學家來說,當某個東西的研究價值,超過了其本身的情感價值時,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哪怕那個人,是她的老師。
沈霆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心裡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我明白了。“他的聲音低沉,像悶雷。
無論如何,任務目標沒有變。
活要見人,死......要見腦。
真·死要見腦。
“全隊休整十分鐘!處理傷口,補充彈藥!“
沈霆鋒下達命令時,那張剛毅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一場惡戰下來,所有人都已經精疲力儘。
那顆巨蟒的植物根莖和鱗片也被收拾妥當,打包了起來。
隊員們抓緊時間,拿出單兵口糧和水分,補充著體力。
黑熊一邊啃著壓縮餅乾,一邊看著那個被挖出來的、還在微微搏動的巨大肉球,忍不住對旁邊的野狼說:
“狼哥,你說林顧問要這玩意兒乾啥?看著怪惡心的。“
“不該問的彆問。“
野狼瞪了他一眼,但自己眼裡,也寫滿了好奇。
“林顧問的本事,是咱們能想明白的?她讓你吃屎,你都得問問要不要配點蒜。“
黑熊:“……“
雖然話糙,但理不糙。
現在,在所有“利劍“隊員的心裡,林颯的命令,已經和神諭沒什麼區彆了。
沈霆鋒沒有休息。
他走到煤球身邊。
煤球正趴在虛弱的“幽影“旁邊,用自己的小腦袋,蹭著“幽影“的下巴,像是在安撫這個新收的小弟。
“煤球。“
沈霆鋒蹲下身,低聲叫了它一句。
他的膝蓋骨發出輕微的哢嚓聲,那是長期負重行軍留下的老毛病。
煤球抬起頭,碧綠的貓瞳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帶著詢問。
沈霆鋒從戰術背包裡,拿出了陳敬年的那本硬殼筆記本。
“能聞到這個上麵的氣味,最終指向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