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彈指一百二十載。
幽州,洛郡,天河縣,群山褶皺深處藏著一座人口數百戶的苗寨。
青瓦木樓依山而建,本該是雞犬相聞的安寧之地,此刻卻被一層死寂籠罩。
寨口的曬穀場搭起了十幾頂簡陋草棚,每頂棚下都躺著麵色慘白的漢子,他們個個肚腹鼓脹如臨產孕婦,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斷絕。
寨老拄著拐杖站在棚邊,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絕望。
這蟲疫來得蹊蹺,半月間便放倒了百十個精壯漢子,寨裡的草藥熬了一煲又一煲,非但沒用,反而有人開始嘔血。
“吱呀”一聲,寨門被推開,兩道前來討水喝的身影踏了進來。
走在前頭的頭陀身材高大,身著灰布僧袍,頸間掛著一串檀木念珠,身後的頭陀身形瘦削,麵色蠟黃,卻透著一股慈悲。
兩人剛進寨,便被彌漫的藥味與呻吟聲引到曬穀場,聽聞寨老哭訴完災情,高個頭陀當即雙手合十,聲音洪亮如鐘:
“阿彌陀佛!我二人乃香山教弟子,我教自開山以來,便以‘救死扶傷,普度眾生’為己任,今日遇上此事,斷沒有袖手旁觀之理!”
“香山教!”
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
這香山教是幽州本土大教,數百年來在鄉野間施藥治病,名聲極好,不少村民都受過教派恩惠。
此刻見仙師降臨,絕望的人群頓時爆發出生機,幾個老婦人甚至當場跪了下來,哭喊著“仙師救命”。
瘦頭陀連忙上前扶起眾人,笑容和煦:
“鄉親們莫慌,此疫雖凶,卻也難不倒我教秘術。”
說罷從懷中摸出一疊黃色符籙,符籙上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文。
他與高個頭陀對視一眼,同時口中念念有詞,符籙突然自燃,化作點點金光飄向寨中那口老井。
金光落入井水的瞬間,整口井都泛起了一層紅光,水麵上還漂浮著細碎的金色符文。
“快,取桶來。”
高個頭陀大喝一聲,村民們連忙提來木桶,打上滿桶泛紅的符水。
不多時,兩個青年漢子抬來一個肚脹最嚴重的漢子。
那漢子雙眼緊閉,嘴唇乾裂,鼓脹的肚子上竟能看到隱隱蠕動的凸起,看得人頭皮發麻。
瘦頭陀端來一碗符水,用手指沾了些,點在漢子眉心,口中輕喝:
“疾!”
符水剛入漢子腹中,他便猛地抽搐起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隨即一口黑血噴出,其中裹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蟲卵。
蟲卵通體血紅,表麵布滿細密的絨毛,落地後還微微蠕動了一下,模樣惡心至極。
“就是這東西害人!”
一個村民怒喝著,抄起旁邊的鐵鍬就要砸下去。
“不可!”
高個頭陀突然伸手攔住,麵色凝重:
“此蟲卵乃懷天地晦氣而生,若是強行碾碎,蟲卵中的晦氣會瞬間擴散,到時候整個寨子都會爆發瘟疫,連孩童都難逃一死!”
村民們嚇得連忙後退,鐵鍬“當啷”掉在地上。
瘦頭陀適時開口,語氣帶著安撫:
“鄉親們莫怕,我教有特製法器,可鎮此等邪物。”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黑木葫蘆,葫蘆口刻著無數符文:
“此乃‘收穢葫蘆’,將蟲卵收入其中,以真火煉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將其化為膿水,徹底斷絕後患。”
說罷念動咒語,葫蘆口噴出一股黑氣,將那枚血蠱母卵卷了進去,葫蘆壁上頓時浮現出一層淡淡的血光。
“仙師神威!”
“多謝仙師救命之恩!”
曬穀場上響起雷鳴般的歡呼,村民們紛紛跪倒在地,對著兩個頭陀磕頭。
兩人滿臉慈悲地受了禮,繼續舀取符水為病患灌服,每治好一人,便將咳出的蟲卵收入黑木葫蘆。
不多時葫蘆便變得沉甸甸的,表麵的血光也愈發濃鬱。
……
夕陽西下,餘暉將苗寨染成金紅色。
兩個頭陀在村民們的簇擁下走出寨子,身後還跟著一群捧著雞蛋、臘肉的村民。
兩人假意推辭了幾句,便化作兩道金光衝天而起,剛飛出數裡,身形驟然一頓,落在一處隱蔽的山坳中。
“嗤——”
灰布僧袍瞬間化作飛灰,露出裡麵的黑色勁裝,兩人周身的慈悲氣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濃鬱的血腥與戾氣。
“該死的劍盟!若不是那劍尊豎起這麵破旗,咱們血神教何至於淪落到這般境地!”
“師弟說得沒錯,咱們兄弟真是沒趕上好時候!”
“我聽教中老一輩說,百年前,咱們血神教在中州何等風光!”
“培養血蠱根本無需躲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小村落,直接尋一處城池布陣種蠱,隻需三日便能養出一爐成熟的血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