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仙羆不用出去也知道外麵除了李承乾的馬車和那幾名護衛,人群裡還有一輛表麵普通,其實是李泰派來盯緊他,或者說盯緊東宮動向的馬車。
其餘人已經不再是像前幾天一樣想來結交他,或者給他送禮。
而是一些患重病,或家裡有患重病的,想要求他醫治。
趙仙羆沒想過當大夫,學醫隻是一時偶然,機緣巧合。
他可以在以後找個機會把自己理解融會的醫術發揚出去,但不想像個郎中一樣,每天去給人治病。
不過,他也並非見死不救的人,管家林伯告訴他,有一個人,已經在外麵跪了一夜。
那幾個人和其它人的喧鬨、大聲請求不同。
隻是安靜的垂著頭跪在外麵,臉如死灰。
趙仙羆走出去看了一眼。
一個斷了一條胳膊的大漢。
這不是個普通的大漢。
雖然頭發散亂、胡子邋遢、衣裳破舊,但是很強壯,身上有很濃的行伍氣息。
這是個兵,應該是個因傷退伍的邊軍。
大漢身邊板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嫗,所有人對他們母子避而遠之。
趙仙羆朝走過去,眾人紛紛讓開。
大漢可能因為跪得太久,外加萬念俱灰,一開始沒有注意到趙仙羆的到來。
直到趙仙羆走到他跟前,他像一頭猛然驚醒的獅子,眼裡爆發出一片駭人的精光。
看清趙仙羆,他眼裡的警惕迅速熄滅,啞聲道:“河東柳燼鋒,拜見公子。”
大漢神情麻木,低垂著頭。
趙仙羆看了眼旁邊板車上氣息微弱的老嫗,問道:“這是你母親?”
大漢搖頭。
“這是我兄弟的母親,他…已經死了。”
大漢說起死亡時臉色漠然,似乎早已經看淡,但瞳孔深處,有一抹劇烈的悲痛閃過。
周圍有人動容,能把‘兄弟’母親當成自己母親,這樣不顧尊嚴求醫的,很少見。
趙仙羆看著大漢問:“既然你來求醫,為什麼不去敲門?”
大漢抬起頭,眼球漸漸濕潤。
他想求醫,已經晚了。
‘兄弟’的阿娘已經餓了很多天,隻剩半口氣了。
所有大夫都說不可能救醒。
可對他來說,救不醒他愧對自己好兄弟戰死前的囑托。
救醒了。
他該怎麼告訴對方,她的兒子,已經戰死…
大漢轉過身,依舊保持跪著的姿勢,雙手抓著板車邊緣,呆呆看著板車上眼睛緊閉,頭發枯白,臉以及嘴唇全都乾瘦的隻剩一張滿是褶皺的皮的老婦。
他代替他的‘兄弟’,用沙啞的聲音輕輕說道:“娘,孩兒回來了…”
娘,孩兒回來了。
娘,孩兒回來了。
大漢不停的用沙啞的聲音,在老婦人耳身邊輕聲說著。
他眼神麻木,萬念俱灰,既愧對自己的兄弟,有負所托,同時也因身心遭受巨大打擊,喪失了生念。
隻是本能的,想讓老婦人安心的咽下這最後一口氣。
周圍鴉雀無聲,眾人心裡一片戚然。
趙仙羆小聲對身邊林伯說道:“去把我裝銀針的袋子拿來,在客廳左邊牆壁掛著。”
林伯當即轉身往院子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