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夷光站在警局門口躊躇不前。
他寧願接受一萬個人的嘲諷,也不願走進去麵對裴度。
顏麵儘失。
要不然,跳過那些繁文縟節,規章流程,快進到結果,直接把他關到監獄吧。
盛夷光一踏進門,就認出了裴度。
他靠在椅背上,背對著他,還穿著酒店的浴袍,寬肩窄腰,骨節分明的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支筆,氣度慵懶矜貴。
他怎麼還穿著酒店的浴袍?
該不會浴袍下麵還有物證吧?
盛夷光心慌意亂,看起來還算鎮定,實際上整個耳朵都紅透了。
帶著盛夷光過來的帽子叔叔開口,“人帶來了。”
裡頭的視線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包括裴度。
不同於昨晚曖昧昏沉的光線,此刻,裴度的臉無比明晰。
他變化不大。
年少時的意氣褪去了些,多了幾分成熟和鋒銳,係得鬆鬆散散的浴袍,和露出來的交錯的撓痕,讓他看起來有幾分風流。
看過來的那一眼,不再如從前那般閃爍著溫柔親密的亮光。
銳利,冷淡。
凍住了盛夷光溫瀾潮生的悸動。
視線交彙。
不過兩秒,便各自移開。
世界陡然安靜下來,連警局外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變得清晰。
在此之前,盛夷光幻想過諸多重逢的可能,但從未幻想過,會以強*犯的身份出現在裴度麵前,說上一句——
“我強*了你”
這種情況,連一句“好久不見”都成了奢侈。
盛夷光沉靜的眼眸,直白地寫著兩個字。
想死。
他穩了穩心神,在裴度身邊坐下。
肩膀輕擦,並肩而坐,卻隔著萬水千山。
空氣沉鈍。
帽子叔叔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敏銳,“認識?”
盛夷光沒說話。
裴度也沒說話。
氣氛僵滯。
帽子叔叔也沒追著問,“說說吧,昨晚怎麼回事?”
“不知道,他突然衝出來抱住我就親,我都沒看清楚是誰。”裴度開了尊口,聲音懶懶的,平敘著事實。
“……”
盛夷光無顏以對。
“噠噠噠!”
帽子叔叔嚴肅地用筆敲了敲桌麵。
“你說的我都記好了,不用重複一遍,讓他說。”
裴度不說話了。
盛夷光遠不像麵上那樣淡定,內心翻江倒海,恨不得化身鴕鳥,把頭紮地裡去。
“喝醉了,認錯了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身旁溫度驟降。
身邊的人忽地笑了。
“我插一句,他撒謊,昨晚他叫了我的名字。”
盛夷光心狠狠一跳。
裴度是想起了一些細節,還是根本沒喝醉?
不管是哪種,報警+毫不留情地戳穿,顯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要他為此付出代價,吃牢飯。
這人不再對他溫柔,不再喜歡他。
對他尖銳。
他……
恨他。
帽子叔叔沉冷嚴肅的視線落到盛夷光的臉上,顯然是把他當成了窮凶極惡之徒。
“都到這兒了,還不說實話!”
盛夷光恨不得把“已老實,求放過”幾個字貼在腦門上,老老實實地交代。
“認識,同學。昨晚真的喝多了,抱歉。”
帽子叔叔又看向裴度,“他是你同學?”
耳邊響起讓盛夷光頭皮發麻的冷嘲的笑。
“他說是那就是吧。”
“既然是同學,你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沒有他這樣的同學。”
盛夷光垂眸,長睫掩去眸底的情緒。
帽子叔叔問盛夷光,“你是不是對他有點兒什麼感情,所以才撲過去?”
“……”
盛夷光天塌了。
“我也想知道。這位……”裴度拖長了音,似是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詞,語調悠悠地補上,“同學。”
盛夷光平複了下心情,勉力鎮定。
“昨晚的情況我不太記得了,但我對他沒有感情,什麼樣的都沒有。這件事是我不對,裴先生有任何賠償要求,我都會儘力滿足。”
話音落地,無人開口,警局內落針可聞。
過了一會兒,身側響起裴度的聲音。
“那我要三萬。”
盛夷光一怔,心湖被投進一顆石子。
水麵之上,漣漪淡淡。
水麵之下,帶起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汩汩深流。
數學證明中“∵”符號表示因為,“∴”表示所以。
(知識以一種卑鄙的方式進入了大家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