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琪在門外聽著裡麵野獸一樣的嚎哭,不知多久,這聲音漸漸平息。
她又抽了一根煙。
“張海桐呢?”
門口的小張說:“在外麵坐著呢,就舷側通道。”
南安號上死了不少人,張海琪直接給張海俠等人升艙,住進那群美國人空出來的房間裡。
張海桐也不會走太遠,應該就在頭等艙外的舷側通道。
張海琪表示知道了。
……
張海樓不知道自己抱著張海俠哭了多久,他能感覺到張海俠瘦削的脊背在他手臂之下散發著溫熱的體溫,哪怕如此骨感,至少還活著。
他很怕這是做夢,還沒醒,卻自以為醒了。
所以他說:“蝦仔,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死了,我沒找到乾娘,也沒找到桐叔。我以為我也該死了。”
“但是無所謂。如果這是地府,那咱們也死在一塊兒。如果是夢,那也挺好的。”
張海俠停在空中的手終於還是落在張海樓亂七八糟的頭發上拍了拍,安撫道:“行了,沒做夢。你活著,你剛還說我是熱的。”
張海樓立刻耍無賴,說:“你彆說話,讓我抱會兒。你啥時候情商能高點?不然長得再好看也沒有用……算,你掐我一下,我瞅瞅疼不疼。”
張海俠:……
張海俠看著張海樓衣服裡的繃帶,他背上的炸傷都還沒好。裡麵的彈片還是張海桐臨時用刀燒紅了給他一片一片剜出來的。
船醫都死了,所以隻能自己處理傷情。好在藥劑還在,張海琪給他打了麻藥,不然張海桐就要物理麻醉了。
還有他嘴裡的刀片,張海琪給他挨個兒拿了出來,洗乾淨放在床頭櫃的銀匣子裡麵。
現在張海樓隻要不是真死了,或者神經係統出問題,那就能感覺到疼。能感覺到疼,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活著,是不是完整的。
他這麼說,根本是偷偷暗示自己他想要被安慰啊。
張海俠剛剛說服自己隨便張海樓抱,結果房門忽然被打開。
張海琪隨手把煙蒂扔門口桌上的煙灰缸裡,走過來一個爆栗教張海樓重新做人。
“疼不疼?不疼乾娘繼續疼你啊。”
……
張海樓發誓自己死也不會忘記張海琪的聲音,所以哪怕麵前是董小姐的臉,但他還是下意識喊:“娘。”
“能走動了?”張海琪問。
張海樓點頭。他背上的傷處理得好,也沒有縫針。就是換藥的時候疼,其他都還好。
“走吧,乾娘很久沒見你了。出去聊聊天。”
張海琪的話讓張海樓有點膽怯,他看著張海俠,發現這位發小坐在輪椅上,穿的衣服審美十分惡俗——那肯定不是蝦仔的審美。
本來以為發小會替自己說話,結果張海俠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對張海樓的眉眼官司視而不見。
張海樓:彳亍。
……
海風吹散了先前那些爭鬥的血腥,甲板上早就被打理的乾乾淨淨。乘客們似乎已經忘記那天的慘痛,在外麵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看海、聊天。
張海琪帶著張海樓走上舷側通道,那裡早就坐著一個人。
張海桐就靠著牆,海風將頭發向後吹,露出光潔的額頭。右肩上方就是舷窗,這個位置,剛剛房間裡發生什麼都能聽清楚。
他坐在那裡,膝蓋曲起,縮在那裡像個無悲無喜的土地神塑。
張海琪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兩個人隔著一個舷窗的距離。張海琪又點燃一根煙,剛抽了一口,就被海風吹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