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瑤寨生活的日子裡,小族長並沒有真臉示人。這一路上他或許察覺到了什麼,所以儘量不用真臉。
張海桐認出來,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張起靈的眼神。他決定走過來那一瞬間的眼神太特殊了,了解他的人一看就知道這個眼神屬於誰。
第二,則是事情發展到現在,能出現在瑤寨還老老實實過日子的人他實在想不到第二個了。
阿貴終究被排除在兩人小團體之外。在他的視角,就是走著走著碰見一個人,老板忽然說:“你彆跟了,我和他聊聊。”
阿貴躊躇著,最後冒出來一句:“那老板注意安全。”
說完就走了。
人一走,畫麵一轉。
張海桐和張起靈坐在小馬紮上,在吊腳樓下柴墩子旁邊捧著西瓜。仿佛兩隻剛長出來的大蘑菇。
瓜不是張起靈特意種的。他來的時候問村裡人買了不少種子,也沒管是什麼,挨個撒了點進去。長出來了,就拿來吃。
廣西土地肥沃,自然條件特彆適合種瓜。加上這兩年技術發展,已經有了改良瓜種。條件上得天獨厚,種出來的瓜特彆甜。
就是吐籽兒比較麻煩。
阿貴離開之後,兩人去地裡摘了一個大瓜。他倆一前一後,張海桐形容比較憔悴,看著要成熟一些,看起來有點像城裡哥哥回鄉看望自己樸實的農村弟弟的感覺。
於是有了倆人蹲著啃瓜的場景。
張起靈也奇怪。廣西的天氣太熱了,但張海桐還穿著衝鋒衣。並且是長袖長褲。
這種打扮在夏天非常詭異,畢竟他去的地方既不是氣候寒冷也不是高海拔地區,這樣穿正常人要不了多久就會中暑。
但張海桐隻是有一點出汗。
小哥默默爬上二樓,給張海桐帶下來一把蒲扇。
兩人之間的對話,開始於張海桐。他喊了一聲:“族長。”
張海桐看見了他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探究和茫然。然而小孩隻回了一句:“你認識我。”
“剛才我就知道了。”
就像張海桐這個失去痛覺需要靠其他感官彌補缺陷一樣,為了彌補總是失憶這個缺點,張起靈的觀察力和感知力非常敏銳。
他需要靠這兩種能力,確保自己當下做的事是正確的。
顯然,他現在覺得和張海桐談話是正確的決定,而且沒有危害。
小族長默默咬了一口西瓜,安靜的樣子就是在等待張海桐開口。因為主動來找他的人,肯定有事情需要他來做。
張海桐問:“有沒有想問我的?”
張起靈:“很多。可以先說我自己嗎?”
張海桐有點卡殼。“關於你,太多了。單是你的名字,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張起靈看著手裡啃了一半的西瓜。他的眼睛在屋簷的陰影下,像一塊墨色冷玉。他說:“那就告訴我應該做什麼。”
張海桐的敘述由一句話打開。“你在找一個東西,這個東西背後的秘密,隻有你知道。”
……
兩人說了許多。張海桐做了個自我介紹,按照小孩的要求,大概講了一些。
“所以,你算我的長輩?”小哥有些遲疑。
“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張海桐倒不在意這個。說到這裡,對話漸漸進入正題。“你什麼時候來的?”
小哥從善如流回答:“沒多久。”
“如果你沒來,我也打算離開了。”
據小族長說,他從臥佛嶺離開前,那個苗人首領告訴他,擁有紋身在這裡就會擁有身份認同。
這也是他在瑤寨輕而易舉得到認可的根本原因。但每一個寨子都是排外的,因此他一直住在比較偏僻的地方。
剛來到這裡的張起靈並沒有立刻進山摸排,他需要先適應這裡的環境,才能進行後續的動作。
小族長捧著西瓜,平淡的講述他如何離開青海,又輾轉到這裡。那感覺像在聽一個偏遠地區孩子如何下山,然後進入城市裡才有的交通工具,又回到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