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納烏客場更衣室的空氣，比02的比分更顯沉重。失敗的苦澀混合著長途跋涉和激烈對抗後積累的極致疲憊，彌漫在每一個角落。球員們沉默地換著衣服，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冰袋按壓肌肉的嘶嘶聲以及偶爾一聲壓抑的咳嗽打破沉寂。淋浴間的水聲嘩嘩作響，卻衝不散那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弗洛雷斯環視著他的球員們，目光掃過一張張寫滿倦怠甚至麻木的臉。桑切斯低著頭，用毛巾用力擦著汗濕的頭發，肩膀微微聳動。曼加拉靠在櫃子上，閉著眼睛，胸口起伏。莫雷諾默默地整理著護腿板。楊明是最安靜的一個，他換好衣服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著雙眼養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明顯不滿和焦躁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像一塊石頭砸進了死水潭。
“夠了！這樣下去不行！”米林科維奇猛地將擦汗的毛巾摔在地上，聲音在安靜的更衣室裡顯得格外刺耳。這位夏天重金引進的中場核心，臉上寫滿了不甘和急切。“我們拚儘全力，在歐冠打平貝西克塔斯，這可以接受。但今天呢？聯賽又輸！再這樣下去，我們到底能得到什麼？”
米林科維奇環顧四周，目光灼灼，最後落在弗洛雷斯身上，但話語卻是對著所有人：“聽著，夥計們！歐冠！那是我們展示價值的地方！是能讓整個歐洲看到我們，讓俱樂部獲得巨大收益的地方！小組出線，甚至走得更遠，帶來的聲望和獎金，遠不是保級能比的！”他的聲音帶著煽動性，顯然是深思熟慮過的。“我們應該把重心放在歐冠上！聯賽，確保不降級就行，適當輪換，讓有體能的去拚，保存主力去踢歐冠！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我們這些新來的，就是為了在更大的舞台證明自己，而不是在泥潭裡和保級隊糾纏到賽季末！”
從幾名新援的眼神裡不難看出他們都支持這個想法，他們來這裡不就是為了在大舞台展示自己，爭取更好的合同和更好的平台嗎？
米林科維奇的話像點燃了火藥桶。隊長維克托·桑切斯猛地抬起頭，這位為西班牙人效力多年、經曆過無數次保級苦戰的老將，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和難以置信。
“重心放在歐冠？米林科維奇，你說得輕巧！”桑切斯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帶著一種老臣子的責任感和對現實的清醒認知。“降級？你以為降級是什麼？是災難！是俱樂部的恥辱！是所有球員身價的暴跌！是讚助商的流失！是rcde球場的死寂！”他站起身，走到更衣室中央，目光逼視著米林科維奇和那些新加盟的球員。
“我在這支球隊待了快十年！我經曆過降級區的絕望！那不是你想象中‘確保不降級’那麼簡單！一旦陷進去，每一場比賽都是絞肉機！士氣、信心會被一點點磨光！到時候彆說歐冠，整個賽季都會在噩夢裡度過！”桑切斯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我們必須兩條腿走路！聯賽是根本，歐冠是夢想！我們需要的是平衡，是合理的輪換，而不是放棄聯賽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歐冠出線！現在這個排名，已經是在懸崖邊上了！為了支持著我們的球迷，我們不能放棄聯賽！”
“平衡？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米林科維奇毫不退讓，指著周圍疲憊不堪的隊友，“看看大家的腿！平衡的結果就是兩邊都拿不到好結果！歐冠小組賽才兩輪，我們還有機會！但聯賽再輸幾場，就真掉下去了！到時候你想平衡都沒機會！是時候做出選擇了，維克托！為了球隊的未來，為了俱樂部的長遠利益！”
“未來？沒有現在，哪來的未來？！降級了，你口中的未來就是去踢西乙！”桑切斯怒吼道，額頭上青筋暴起。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大，爭執越來越激烈，更衣室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一個代表著新銳勢力的野心和“戰略性放棄”的激進主張，一個代表著老臣子的責任感和對“根基”的誓死扞衛，兩種理念在失敗的重壓下猛烈碰撞。
其他球員都停下了動作，緊張地看著兩位核心人物的交鋒。像勞塔羅、亞倫·馬丁這樣的年輕球員，作為更衣室的邊緣角色，既沒有足夠的資曆也沒有明確的話語權，此刻隻能屏息凝神，眼神中帶著茫然和不安，不敢插話。大衛·洛佩斯等中生代球員眉頭緊鎖，顯然內心也在激烈鬥爭。
而主教練弗洛雷斯，此刻卻陷入了令人費解的沉默。他站在一旁，雙手插在口袋裡，眉頭緊鎖，眼神複雜地在米林科維奇和桑切斯之間遊移，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什麼也沒說。他想起了賽季初董事會某位高層私下的話：“…米林他們代表著球隊的未來和投資方向，需要在更衣室有一定的話語權，這對凝聚力和長遠發展有益…”這句話此刻像枷鎖一樣束縛著他。公開支持桑切斯，打壓米林科維奇的觀點，是否會違背董事會的意圖？是否會引發新援集團的不滿？但支持米林科維奇的“保歐冠棄聯賽”論調，又實在太過冒險，也違背了他作為教練的直覺和對球隊現狀的判斷。
這種兩難的境地，讓弗洛雷斯這位本應在更衣室擁有絕對權威的主帥，在關鍵的分歧時刻，選擇了失語。他的沉默，無形中助長了爭執的升級，也讓更衣室的裂痕更加清晰可見。
楊明依舊坐在那裡，仿佛這場激烈的爭論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他微微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神，讓人無從揣測他的想法。他既沒有看向激動的米林科維奇，也沒有看向憤怒的桑切斯，更沒有去看沉默的弗洛雷斯。他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對這場關於“戰略重心”的爭吵，似乎漠不關心。
亞倫·馬丁看著一動不動的楊明，他很想讓楊明站出來兩句，因為楊明雖然才17歲，但是他在更衣室裡卻具有足夠的分量。可回顧過往，楊明也許會說出什麼驚人言論激化衝突。他隻好作罷。
衝突的火苗已經點燃，更衣室的裂痕在伯納烏的失利後悄然擴大。弗洛雷斯的沉默和楊明的置身事外，讓這場關於球隊命運的爭論暫時沒有結果，卻為未來更大的風暴埋下了危險的伏筆。西班牙人這艘剛剛駛入歐冠深水區的小船，不僅麵臨著外部賽程的風浪，內部船艙的根基也開始出現了動搖的跡象。
前路，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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