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辛的視線再次看向後視鏡,就見一臉緋紅的納加靠在張晨鈺的肩頭,任由人類拿捏著自己的耳朵,令郝辛覺得今天不是愚人節就是情人節。
張晨鈺意猶未儘地收回手,納加捋了捋鬢角的頭發嗔怪:
“以後不準亂碰我的耳朵!換成彆人,我早就把他捶進地上!”
“好好好,以後我碰耳朵之前,都會先和你說一聲的,不過,納加你這身衣服參考的是我處女作的設定稿吧,我還以為你會選擇同人文的設定稿,那套近現代的旗袍與披肩難道不比漢服更便於行動嗎。”
“旗袍與坎肩……你!我雖然不討厭穿上,但那套衣服在同人圈的知名度比較高,再說了,還不是你的鍋……以我被設定的女性身材,穿出來還是太惹眼了……”
納加小聲嘟囔,撅著嘴移開視線,不知道心裡想的是什麼。
張晨鈺尷尬地撓了撓頭,當初設計納加時,她根本沒想那麼多。
張晨鈺打量著麵前精致的龍娘,咬咬牙還是勸道:
“納加,無論處女作還是同人文的設定裡,你都具有可以隨心切換不同外貌特征的人類形態的能力,作為龍魂的你一樣可以隨心編織彆的虛擬形象吧,以這樣的龍娘形態陪我上街的話,我還是有點擔心,你會不會被路人指指點點,其實,沒必要太顧及我的感受,要不要變成……”
張晨鈺的嘴唇突然被柔軟的東西堵住了,納加不滿地看著她,長長的龍尾塞了她一嘴毛。
“變成彆的樣子?換作過去的我大概會毫不猶豫讚同這一點,優先考慮與避免任何會影響計劃的風險,但我……想通了,我願意為了你接受不完美的我。”
納加注視著自己的契約者,同時,通過契約的精神聯係,做出了更多的回複:
“眠眠,明明你筆下的漢華是“功利主義者”,但你知道她為什麼不顧大局,寧可提高計劃的風險,選擇成全了我?”
“漢華並非‘背叛功利主義’,而是揭露了我在整套計劃中局限性的視角,她向我重新定義了‘何為大局’,真正的拯救必須根植於對世間多元化的冒險與脆弱性的接納,而非對於單一可能性的理智計算。”
“化身與整套計劃一樣無法脫離人性的土壤,漢華迫使我直麵與承認‘共度歲月的我’才是與你羈絆的基礎,即便我能獲得更強的力量,失去了與你的情感羈絆,我也將淪為你眼中空洞的工具,若是連‘殘缺的你我’都無法聯結,又怎麼能承受與改善這個瀕臨末日的世界?”
……
因為有郝辛這個外人在旁邊,納加沒有直接開口說話,金色的瞳孔仿佛散發著和煦的微光,含情脈脈,她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契約者,就如同透過一個人類的心窗去影射與審視整個世界的色彩,充斥了一種超越常理的深愛。
是的,這才是她喜歡與釋懷的化身,過去的納加因這個殘缺的世界而選擇愛上不潔的她,而現在的納加也因不潔的她而選擇愛這個殘缺的世界……
張晨鈺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了,她抽了抽酸酸的鼻子,強忍住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
仿佛是在禮尚往來,張晨鈺通過契約的精神聯係道:
納加,不必解釋,我明白你想讓我和現在的你一樣,學會接納不完美的自己,如同要適應這個即將發生災難的魔都。
鼓起勇氣做出反抗,無言信任你的計劃,變得自強打破常規,我確實做到了也成長了,但歸根究底和你不同,現在的我不夠聰明,很多事仍然放不下,想不通……
我看得出來現在的你是發自真心地愛我,你在嘗試迎合我的需求,為苦等多年的痛做出彌補,但就像你說的,你的理性令你無法確定計劃是否成功,所以想在壞結局可能發生之前令我儘量感到幸福,除非一切的結局塵埃落定,我們的關係、你對我的愛終究會點到為止,滯在微妙的邊緣。
……
張晨鈺一語道破雙方甜蜜氛圍下的真相,納加的金色瞳孔猛然一縮,那份含情脈脈確實是真的,但同時也是刻意偽裝的假象。
車內的氣氛似乎變冷了,張晨鈺將視線投向窗外,她對於納加的感情非常複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愛恨交織的矛盾。
血緣的母女、苦等的戀人、思想的姐妹、迷茫的自我、幻想的造物、相伴的家人、無言的盟友、與共的戰友、指導的師生……
張晨鈺無法確認雙方最適合的關係是什麼,但它絕對不符合任何單一的世俗關係,如果非要對關係進行定義與稱呼,那就僅是“所愛”了,張晨鈺十分確定納加知道她對彼此關係所渴望的深度,那是“至死不渝”與“不顧世俗”的。
張晨鈺有做得到的勇氣,但納加卻沒有勇氣。
因為,一旦雙方認可“所愛”的關係可以發展成這一層深度,在這短暫的幸福過後,在那可能的壞結局到來時,張晨鈺將無法承受分離的痛苦與焦慮,放棄自己的生命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