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的喧囂和絢爛仿佛還殘留在空氣裡，但日曆已經翻到了新的一頁。
2012年2月7日，星期二，青川一中正式開學。
清晨，冬末春初的晨風帶著料峭的寒意，陽光卻比冬日裡更明亮了些，努力驅散著清晨的清冷。
校門口，“青川一中”幾個燙金大字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莊重。
如果說前天的返校是學子們喚醒了這座沉寂一個寒假的校園，那麼今天的青川一中就如同是解凍的河流，重新奔湧起蓬勃的生機。
學校大門，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們像潮水般湧入校門。學校後門，自行車鈴鐺清脆地響著，電動車的嗡鳴聲交織在一起，背著書包的身影步履匆匆，臉上大多帶著假期結束的淡淡倦怠，但更多的是一種重回熟悉環境的興奮和麵對新學期的隱隱期待。
陳默背著書包，不疾不徐地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從家裡到學校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若非特殊原因，他更喜歡漫步上學的感覺。
他走進校門，融入人流，來到高二教學樓。
樓梯間裡擠滿了上樓的學生，空氣有些悶熱，混雜著新書本的油墨味、寒假裡吃胖了的同學身上淡淡的汗味，以及某種屬於“開學”特有的、略帶躁動的氣息。
高二七班教室門並沒有關，陳默還未踏進教室，就聽到裡麵傳出來熟悉的喧囂聲。
“嘖嘖，你寒假去哪兒玩了？那麼冷也能曬這麼黑？”
“哇！新發型啊你，挺適合你的！”
“你這新發卡也不錯的，好看！”
“彆吵彆吵，等會小崔來了！”
...
桌椅輕微的碰撞聲、假期趣事的分享聲、假期後重逢的嬉笑打鬨聲充斥著整個空間。
陳默走進來，目光習慣性地掃過教室。
林勳正趴在桌子上，試圖用胳膊擋住臉補覺，顯然昨晚沒睡夠。王遠正眉飛色舞地跟人爭論著昨晚的籃球賽。張力已經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翻閱著嶄新的語文課本，手指劃過書頁，神情專注。
他剛一出現在教室門口，便能感覺到當自己走進來時，教室裡的聲音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不少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他身上。
陳默沒有在意，而是神色如常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桌的李晴也到了，正低頭整理著筆袋。聽到動靜，她抬起頭看了一眼，而後對陳默露出一個淺淺的、和平常無異的微笑：
“早，陳默。”
“早。”陳默笑著點頭回應，然後從書包裡拿出語文課本，準備早讀。
班長林曉正站在教室後麵的一角，似乎在檢查角落裡的衛生工具。
她今天紮了個利落的馬尾，穿著整潔的校服，臉上帶著慣有的、元氣滿滿的笑容。當她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時，目光與陳默不經意間對上，那笑容幾不可察地僵硬了半秒，隨即又恢複自然，笑著朝陳默招招手後。她快步走回座位，挺直了腰背坐好。
就在這時，走廊外傳來一陣清晰而富有節奏感的“噔、噔、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這聲音對於七班的學生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教室裡的喧鬨聲像被按了暫停鍵，迅速安靜下來。
班主任崔茗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手裡拿著教案和地理課本，瘦削的臉上表情嚴肅，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全班。
“噔、噔、噔。”
她走到講台中央站定，將書本放下，雙手叉腰，聲音不高卻極具穿透力：“都安靜了？我在樓下辦公室就聽到你們在吵！”
她環視一周，看到趴著的林勳，眉頭微皺，“林勳！睡醒了沒？要不要去衛生間洗把臉清醒清醒？”
林勳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揉了揉眼睛。
崔茗慧這才繼續道：“我知道，元宵節剛過，大家可能還有點沉浸在假期的氛圍裡。但是！從今天，從此刻開始，你們就要把狀態調整到學習上來！文科，尤其講究積累和連貫性，一天都不能鬆懈！”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的臉龐，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看看你們桌子裡的新書，這就是你們這學期要攻占的新陣地！語數外史地政，哪一科都不能瘸腿！特彆是地理！”她敲了敲自己帶來的地理課本，“方向搞錯了，跑得再快也是白搭！人生和做題一樣，方向感很重要！”
“早讀馬上開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語文書拿出來！大聲讀！讓整個樓道都聽見我們七班的氣勢！彆給我蔫頭耷腦的！”崔茗慧最後用力一揮手，“好了，林曉，你來組織早讀！我就在外麵，隨時盯著你們的狀態！”
“噔、噔、噔。”
崔茗慧留下最後幾句叮囑，邁著標誌性的步伐走出了教室，那富有壓迫感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教室裡安靜了一瞬，隨即在班長林曉的帶領下，響起了參差不齊但逐漸洪亮的讀書聲：“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陳默也跟著翻開語文書，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嶄新的書頁上，也照在少年們或振奮、或困倦、或藏著心事的臉龐上。新學期的第一天，就在班主任的訓誡和朗朗書聲中，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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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壓三百餘裡，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
陳默正專注地讀著課文，餘光卻瞥見同桌林勳的聲音不知何時弱了下去，最後乾脆隻剩嘴唇在無聲地開合。
他側頭看去...
好家夥！林勳的語文課本被巧妙地傾斜成一個角度，剛好形成一個視覺死角。而課本下方，一部屏幕亮著的手機正安靜地躺著，顯然是在看什麼小說頁麵。
似乎是察覺到陳默扭頭的動作，林勳飛快地側過臉，朝陳默得意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個“我聰明吧”的笑容，然後又迅速把視線挪回手機屏幕，嘴巴繼續無聲地一張一合，偽裝讀書。
陳默無奈地搖搖頭。
他太了解這個同桌了，對網絡小說的癡迷簡直深入骨髓。不過林勳這人是挺聰明的，成績在班裡也一直穩居中上遊，平時考試前突擊一下效果還不錯。陳默自己學習自律，但也明白人各有誌，隻要不影響彆人，他也懶得去當那個“正義使者”說教。
他的目光掃過全班。
大部分同學確實都在認真朗讀，畢竟是文科班排名第一的班級，學習氛圍還是有的。
但開學第一天的憊懶也隨處可見：有人邊讀邊打哈欠，眼角還掛著生理淚水；有人目光放空，盯著課本神遊天外；有人則像林勳一樣，在課本的掩護下偷偷做著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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