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金加隆。它們不像普通金庫裡那樣被整齊地碼放著,而是像一座真正由純金構成的小山,從地麵一直堆到幾乎觸碰到高聳的穹頂。
光線從門口照進去,在那座金山上折射出成千上萬個晃眼的光斑,將整個巨大的空間都映照成一片流動的、金色的海洋。
這裡的財富是如此之多,如此龐大,以至於它們本身就產生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它們不再是貨幣,而是一種凝固了的曆史,一種物化的權力,一種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傳承。
而這裡僅僅是馬爾福家族的第七號金庫,沒人知道還有多少個這樣的金庫,塵封在地下。
這不是財富,這是詛咒。莉拉在心裡想。這是幾百年來,馬爾福家族通過各種手段——聯姻、交易、背叛、壓榨——積累下來的罪證。每一枚金幣上,恐怕都沾著看不見的血。
在她那屬於生存者的、冰冷理性的另一麵,一個聲音在低語:但這也是力量。是足以買下半個魔法部的、絕對的、可以被動用的力量。
德拉科也顯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他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很富有,但他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這份財富的重量。
這不僅僅是錢,這是馬爾福這個姓氏所代表的一切——榮耀、權勢、責任,以及無法擺脫的、黑暗的過去。
莉拉甚至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現在,這整座金山突然崩塌,把他和她都埋葬在這裡,是不是也算一種解脫?
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去麵對那個沒有鼻子的怪物,不用擔心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不用去玩那些虛偽的、令人作嘔的政治遊戲。
他們可以就此長眠,在這座由罪惡和榮耀堆砌而成的、永恒的寂靜裡。
"按照馬爾福先生的指示,"拉環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在這空曠的金庫裡顯得格外刺耳,"我們將把這裡所有的金幣,全部轉移到六百零五號金庫,也就是德拉科·馬爾福先生您的私人金庫中。"
他打了個響指,幾輛更大的、由其他妖精駕駛的推車從黑暗的隧道中駛來。
一場龐大的、無聲的搬運工作開始了。妖精們用巨大的鐵鏟將金幣鏟進推車,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地下回蕩,聽起來像一條沉睡了幾個世紀的巨龍,終於開始翻動它那由金鱗組成的身軀。
當最後一枚金加隆被運走後,七號金庫裡隻剩下空曠和塵埃。他們乘坐推車,來到了德拉科的六百零五號金庫。
德拉科的金庫規模小一些,但當大門打開時,裡麵的景象也同樣驚人。金加隆、成套的珠寶、用天鵝絨盒子裝著的魔法物品。
那些負責運輸的妖精將從七號金庫運來的金山一車一車的倒了進去,瞬間,金幣幾乎堆滿了整個空間。
"需要我們為您清點具體的數額嗎?"拉環問道,他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德拉科的嘴唇動了動,但沒有發出聲音。
"需要。"莉拉替他回答。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是在一種枯燥而又震撼的等待中度過的。妖精們用魔法天平和計數器飛快地工作著,報出一串串天文數字。
最後,拉環拿著一本厚厚的賬本,清了清嗓子。
"根據我們的清點和公證,"他用那種乾巴巴的、毫無感情的語調宣布,"從馬爾福家族七號金庫轉移至德拉科·馬爾福的個人金庫的金幣,總計為——三百萬,四十九萬,七千六百一十三金加隆。"
三百萬,四十九萬,七千六百一十三。
這個數字像一個幽靈,盤旋在狹小的金庫裡,撞擊著每個人的耳膜。
"交易完成,"拉環在賬本上簽下名字,然後將羽毛筆遞給德拉科,"請在這裡簽字,馬爾福先生。從現在起,這筆財富就完全屬於您個人了。"
德拉科隻是看了一眼賬本,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手有些抖。
"好了,"他對拉環說,聲音聽起來有些乾澀,"現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拉環微微躬身。"請吩咐,馬爾福先生。"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過身,看著莉拉。他的灰藍色的眼睛裡,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孤注一擲的堅定。
"我需要你在我的金庫上,六百零五號,"他一字一頓地說,每一個詞都清晰無比,"加上一個名字。"
拉環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按照古靈閣的規定,為金庫增添共同持有人,需要雙方都在場,並留下血脈印記。這是一種最高權限的共享,意味著另一位持有人,將擁有與您同等的、對金庫內所有物品的支配權。您確定要這麼做嗎,馬爾福先生?"
"我確定。"德拉科毫不猶豫地回答。
拉環從他那身猩紅色的製服口袋裡,拿出另一張空白的羊皮紙和一根新的銀針。
"那麼,請問您要添加的持有人,他的全名是?"
"莉拉·萊斯特蘭奇。"德拉科回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凝固了。莉拉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沉重而緩慢地跳動,像一口被敲響的、古老的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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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
莉拉的聲音很輕。
"我沒瘋,莉拉。"德拉科的聲音很平靜,"我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轉向那個手持羊皮紙和銀針的妖精,"你先出去,拉環。在門口等我們。"
拉環微微躬了躬身,收起了羊皮紙,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金庫。
現在,這個充滿了冰冷黃金和更冰冷空氣的密室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知道這很瘋狂,"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這聽起來像個笑話,像一個馬爾福式的、用金加隆來收買人心的慣用伎倆。但相信我,莉拉,這和我父親的那些手段不一樣。"
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她,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臂。
"在那個墓地裡,當我被……被他用鑽心咒折磨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隻有一件事。"
他的聲音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那些被強行壓抑下去的記憶,如同掙脫鎖鏈的惡犬,再次撲了上來。
"我想,如果我就這樣死了,你會怎麼樣?你會不會為了給我報仇,而去做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你會不會因此……也走上和你父母一樣的路?"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與喉嚨裡的哽咽做著鬥爭。
"後來,當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夢見塞德裡克的臉,夢見父親那張充滿恐懼的臉,夢見你被他帶走……"
"……我才真正明白,我害怕的不是死,莉拉。我害怕的是,如果我死了,就沒有人能再像我這樣……不顧一切地把你拉回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目光緊緊地鎖住她,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裡,盛滿了脆弱與哀傷。
"我知道我很沒用。我在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會控製不住地發抖。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唯一擁有的,唯一能被我真正掌控的,就隻有這些了。"
他轉過身,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整座由金幣堆砌而成的、冰冷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