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給他安排的房間在二樓。
那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房間。更像是一個被遺忘在閣樓和儲藏室之間的壁櫥。
當斯內普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門時,一股混合著陳年灰塵和舊書本腐朽氣味的濃重空氣撲麵而來。德拉科差點當場咳嗽出聲,但他忍住了,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胃裡一陣翻攪。
房間裡隻有一張窄小的鐵床,看起來隨時會散架。床墊薄得可憐,上麵鋪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灰色毯子。床邊有一個板條箱充當床頭櫃,上麵歪歪扭扭地放著一截快要燃儘的蠟燭。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牆壁上布滿了裂縫,像一張爬滿皺紋的老人的臉。德拉科隻要伸開雙臂,就能同時觸摸到兩邊的牆壁。
皮姆西送來的兩個巨大皮箱幾乎占據了所有能下腳的地方,讓他連轉身都變得困難。
"你的房間。"斯內普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說,仿佛在介紹一座宮殿。"晚餐在七點。不要遲到。"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德拉科站在原地,脫下身上的旅行長袍搭在箱子上。然後,他走到那張窄小的床邊,坐了下來。鐵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去適應這個房間的氣味,去接受這個全新的現實。
七點整,德拉科準時出現在斯內普那個同樣狹小擁擠的餐廳裡。所謂的餐廳,不過是在書堆中清理出來的一小塊空地,一張小小的圓桌,兩把椅子。
斯內普已經坐在那裡了。
桌子上擺著兩個盤子和兩套刀叉。每個盤子裡都放著一個土豆。
隻有一個土豆。
沒有餐巾,沒有黃油,沒有鹽,甚至沒有一杯水。就是一個光禿禿的、還在冒著熱氣的土豆。
德拉科看著那個土豆,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在馬爾福莊園,即使是家養小精靈的晚餐,也比這個要豐盛一百倍。
"坐。"斯內普說。
德拉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他盯著盤子裡的那個土豆,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了喉嚨。
"不合胃口嗎,馬爾福先生?"斯內普突然問道。他甚至沒有抬頭,黑色的眼睛依然盯著自己的盤子。
德拉科強壓下胃裡的不適感。他拿起叉子,戳起了那個軟爛的土豆。
"不,教授。"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把一小塊土豆送進嘴裡。那東西嘗起來就像一團溫熱的、沒有任何味道的爛泥。他強迫自己咽下去,感覺那團東西黏在他的食道裡。
"吃完了?"等德拉科把最後一口咽下去,斯內普才開口。
"是的,教授。"
"很好。"斯內普站了起來。"跟我來。訓練現在開始。"
斯內普帶著他回到了那個堆滿書籍的客廳。他用魔杖一揮,那張沙發和扶手椅飛到了角落裡,清出了一塊空地。
"大腦封閉術,是巫師所能掌握的最困難、也最強大的魔法之一。"
斯內普用冰冷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它不是簡單的記憶屏蔽,而是一門關於自律和精神力量的藝術。它要求你清空自己的所有情感,讓你的思想變得像一堵無法攀爬的牆。"
他停頓了一下,黑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德拉科。
"我聽說,萊斯特蘭奇小姐教過你一些基礎。"
"是的,教授。"
"很好。那就讓我們看看,斯萊特林最驕傲的兩位學生,到底學到了什麼程度。"斯內普舉起了他的魔杖。"清空你的思想,德拉科。現在,抵擋我。"
德拉科立刻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回憶起幾周前,在馬爾福莊園圖書館裡的那個下午。
那天陽光很好,莉拉靠在沙發上,阿爾忒彌斯蜷在她腳邊打盹。
"所以,你準備好了?"莉拉從書裡抬起頭,問道。她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午後的暖意。
"當然。"德拉科坐在她對麵的地毯上,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不是說,這是必須的嗎?"
"我是說……"莉拉看著他。"你確定你能承受?這可比你在魔藥課上切鼠尾草的根要難多了。"
"彆說廢話了,快開始吧。"
莉拉歎了口氣,合上了書。
"好吧,大腦封閉術的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是"平靜"。你要找到一個……一個能讓你感覺絕對安全、絕對平靜的地方。在你的腦子裡。"
"一個地方?"
"對。一個地方,或者一個畫麵,或者一種感覺。什麼都行。比如,對我來說,"
莉拉的目光飄向窗外,"是德姆斯特朗的冰湖。冬天的時候,湖麵結了很厚的冰,周圍什麼聲音都沒有,隻有雪落在冰麵上的聲音。絕對的安靜,絕對的……空無。"
德拉科皺起了眉頭。空無?他無法理解。
"那如果我找不到呢?"
"那就造一個,"莉拉說,"閉上眼睛,德拉科。想象一個房間,一個完全由你掌控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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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閉上了眼睛。
"現在,想象這個房間的牆壁。它們是什麼材質的?是冰冷的石頭,還是光滑的金屬?"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引導他進入一個夢境。
"黑色的,"德拉科下意識地回答。"拋光過的黑曜石。"
"很好。現在想象這個房間裡沒有門,沒有窗戶。它是一個完全封閉的保險櫃。你的所有思想和秘密,都存放在這個保險櫃裡。而唯一的鑰匙,在你自己的手裡。沒有你的允許,誰也進不來。"
"現在,專注於這個保險櫃……感受它的堅固,它的冰冷……清空裡麵的所有東西,隻留下黑暗和寂靜……"
"攝神取念!"
斯內普打破了德拉科的回憶,他的咒語像一把燒紅的鐵錐,狠狠地刺進了德拉科的大腦。
莉拉為他構建的那個脆弱的、由黑曜石組成的保險櫃,在瞬間土崩瓦解。
無數的記憶碎片像是被炸開的玻璃,不受控製地向四麵八方飛濺。一幕又一幕的畫麵。那些他引以為傲的,他感到羞恥的,他深深恐懼的……所有的一切,都被迫攤開在斯內普那雙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前。
羞恥感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斯內普像翻一本舊書一樣隨意瀏覽著他對莉拉的感情,那種他拚命想要隱藏起來的、熾熱的感情。
最後,是那個墓地。伏地魔那張沒有鼻子的、蛇一樣的臉,猩紅色的眼睛,還有……鑽心咒。那種超越了人類所能承受極限的、仿佛身體和靈魂都被撕裂的劇痛。
"停下!停下!"德拉科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他感覺自己的頭快要裂開了。他向後踉蹌了幾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斯內普放下了魔杖。
"這就是你的抵抗?"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你的思想就像一個敞開大門的妓院,德拉科,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進出,瀏覽你那些可悲的、多愁善感的記憶。"
德拉科攤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浸透了他的後背。
"你的情感是你最大的弱點。"斯內普在他的頭頂踱步,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審判。"你被它們控製,被它們淹沒。你對你父親的恐懼,對波特的嫉妒,還有……對那個女孩的,可笑的迷戀。"
"站起來。"斯內普根本沒給他機會。"我們繼續。"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斯內普一次又一次地闖入他的大腦,像一個冷酷的暴徒,粗暴地翻閱著他的記憶。
每一次的入侵,都比上一次更深,更痛苦。德拉科試圖抵抗,他拚命地想象那個黑曜石保險櫃,但每一次,它都在斯內普的咒語下應聲碎裂。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赤裸地站在他麵前。
"現在,"斯內普終於停了下來,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但德拉科能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訓練的第二部分。不僅僅是防禦,你還要學會偽裝。"
"什麼?"德拉科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要你,把一個記憶藏起來,同時,把另一個記憶清晰地展示給我。你的思想,不能隻是一堵牆,它還要是一個舞台。你要學會當一個演員,一個能完美控製自己表情和思想的演員。"斯內普說。
"現在,我要你想著你母親。納西莎。想著她為你準備生日禮物時的樣子。同時,找出一段和你父親談話的記憶,藏到最深處。藏到一個連你自己都幾乎找不到的角落。"
德拉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發抖。
他閉上眼睛,努力地回想著母親的臉。納西莎溫柔的微笑,她為他挑選長袍時專注的眼神……
"攝神取念!"
咒語再次襲來。
德拉科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邊是母親溫暖的、帶著百合花香氣的畫麵,而另一邊,是父親充滿警告的眼神,講述著關於伏地魔的可怕秘密。
他拚命地想抓住母親的畫麵,想用它來覆蓋住父親的記憶。但那段記憶太深刻,太沉重了。它像一塊黑色的巨石,死死地壓在他的腦海裡,怎麼也推不開。
他失敗了,再一次失敗了。
"廢物。"斯內普的聲音裡充滿失望。"你的意誌力,比我教過的任何一個赫奇帕奇都要薄弱。"
德拉科癱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他想放棄了。他想逃跑。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保險櫃……莉拉說,要絕對的安全,絕對的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