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玖好笑:“你說不敢,卻不是說沒有。”
沈北戰不說話了。
茶玖緩緩說道:“你可知一石普通大米值多少錢?”
沈北戰常年采購糧草軍需,自然知道:“四十五錢。”
“那一鬥胭脂米又值多少錢?”
“這我如何得知?”
“一千三百五十錢。”茶玖準確說出數字,“一鬥胭脂米的價格,便頂農戶種植三十石普通大米,而一畝能種植胭脂米的地,最多隻能種出兩石大米,卻能種出不止一鬥胭脂米。如此算來,農戶種植胭脂米是不是能賺更多的錢,換更多的口糧?”
沈北戰蹙眉,提出疑問:“若是各地官府為了多上貢胭脂米,將無法種植胭脂米的田地也拿去用,那豈不是耽誤了普通大米的種植嗎?”
茶玖:“田地能不能種植胭脂米,農戶和官府心裡都有數,這些都記錄在冊,不會胡來。更何況,京城中富足的世家願意多花錢享用這些東西,反而讓底下食不果腹的農戶溫飽賺錢,何樂不為?”
沈北戰一聽,眉頭舒展,撫掌稱妙。
他並不為自己被反駁而感到不快,反而十分讚歎茶玖的才思,並且真心實意道歉:“對不起,方才是我狹隘了。”
沈北戰如此坦然道歉,倒是讓茶玖更加看清他的率真豪爽,不拘小節。
於是她也笑笑:“無事,夫妻之間,理當暢所欲言,扭捏躲藏反而不好。”
沈北戰聽了“夫妻”二字,隱匿在濃密胡須之下的臉有些泛紅。
他其實還沒有習慣自己已經成婚,有位妻子的事實。
茶玖見他不動,問道:“這米粥你還吃嗎?”
沈北戰回過神來,應道:“吃,當然吃,哪能浪費糧食!”
說罷,他便端起碗來,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風卷殘雲。
一旁的沉香和青黛看著都很嫌棄。
這沈將軍,吃相真是粗魯難看!
沈北戰喝完最後一滴米粥,抬頭看見了兩個丫鬟難以言喻的表情,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吃飯儀態,可以稱得上是野人進食。
他並不覺得羞赧,反而大方接受異樣的目光。
沈北戰常年都在軍營中,戰事變幻莫測,有可能上一瞬在吃飯,下一瞬便要提刀應戰。
若是不吃快點,恐怕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哪裡還管得上儀態好不好看?
不過這公主會如何看他?
是被嚇到了吧?
還是也覺得他粗鄙?
又或者是……
突然,一隻纖細素手捏著香帕來到他麵前,為他拭擦下巴胡須上沾上的米粥水漬。
沈北戰一怔,定定瞧她。
她的杏眼如同霧色山巒,總是帶著薄薄的一層水霧,認真看著一個人時,仿佛對方就是她唯一的在意。
“若沒有要緊事,吃飯可以慢些。”茶玖說,“儀態如何倒是其次,彆噎著嗆著才是。”
她對他沒有露出厭惡或者鄙夷的神情。
連說出口的話,也是關心的。
沈北戰的心驀然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