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後召見自己的地方是她的寢殿,立政殿。
這地方屬於後宮,僅能召見內廷侍從、女官、皇室成員,並非正式接見臣子的地方,所以這次召見,更多的也是母親召見兒子的含義。
這地方李賢請安來過許多回,同樣輕車熟路,隻是道路兩旁的陳設換了一些,李賢記得以前這裡擺滿了牡丹,但現在卻放了一些鐵樹。
大概是冬日的牡丹早就凋零了。
李賢隨著宮女們走到了殿前,那些宮女便駐足在了原地,躬身:“殿下,天後在殿內候您。”
李賢點了點頭,便走進了立政殿。
立政殿很寬廣,以前李賢沒覺得,但自從和繡娘擠在巴州的小院子裡後,他現在就覺得這地方太寬廣了,寬廣到有些冷清。
武後的身影藏在層層帷幔後方,看不見真容,但李賢知道,武後一定在盯著自己。
兩跪,六叩,這些刻在李賢骨子裡的禮儀從未忘過,李賢高呼:“兒臣賢恭請天後陛下聖安,伏惟慈躬康豫,福履綏和,長承天眷,永膺遐祉!”
“明允……”前方傳來武後的聲音,情緒不疾不徐,縹緲的像是不沾人間煙火。
“天慈垂訓,兒臣謹聆!”李賢維持跪姿垂首,高聲應答。
帷幔後方安靜了一會兒,武後這才說:“明允,免禮了,你上前來,與母後同坐。”
李賢這才站起身,繞過那層層帷幔。
武後正斜靠在她的榻上,榻上擺著一隻案桌,有香茗,有香爐,它們都升起淡淡的煙霧,纏繞在一起。
“陛下下達了處死丘神勣的聖旨,負責褒城驛沿途的官員也被判處流放,巴州作為祥瑞發現之地,亦被免賦三年,巴州刺史李明史發現祥瑞有功,賜金三千兩,這些都是給你的那道聖旨上不曾寫的。”
武後的聲音還是那麼縹緲,讓人聽不清她的意圖。
李賢不解,隻能拱手稱謝:“謝聖人恩眷!”
“你是該謝恩,當年謀逆案存疑,但卻並不能推翻,聖上力排眾議,將此案封存,同時恢複你沛王身份,這次的事……已經鬨得很大了。”武後還是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但李賢忽然就聽懂了武後的話。
因為和武後相比,劉建軍的話反而更讓人琢磨不透。
“兒臣自當為父皇分憂!往事久遠,翻案難如登天,兒臣自能理解!此番得複沛王之爵,兒臣心滿意足!”
李賢忽然也理解了劉建軍的話,當初的謀逆案是真是假並不重要。
洗刷冤屈這件事,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上麵的人怎麼想。
武後詫異的看了李賢一眼。
這是李賢入殿以來,她第一次露出神色變化,但卻很快斂去,點頭,稱讚:“明允受了些苦,也成長了。”
這次,武後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慈愛,若非李賢一直警惕,甚至都不曾察覺。
但此刻,他始終牢記著劉建軍的話:“不管武後那娘們兒威脅你也好,親近你也罷,你都得端著!”
李賢不解劉建軍所謂的端著是什麼意思,劉建軍是這樣解釋的:“記得你當初喊草丘神勣他娘屁眼子時候的感覺麼,就那種,但是卻要努力把這種情緒克製住。”
李賢嘗試著尋找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