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自己將上輩子的怨氣帶出來,傷感地道:“娘,我累了,我想回去歇一歇。”
不等沈琳琅說什麼,她低頭告退。
屋內炭火充足,暖如初夏,而沈琳琅的心卻像是瞬間入冬,如掉進積寒堆雪的深淵中,一片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掀簾進來,她還以為是玉流朱去而複返,驚喜地望過去,對上俞嬤嬤滿是擔憂的目光。
“夫人,你和大姑娘可是吵架了?”
吵架兩個字一出,俞嬤嬤都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闔府上下誰不知,夫人最是疼愛看重大姑娘,可謂是捧在手心裡寵著,未曾讓大姑娘受過一絲一毫的委屈。
“奴婢瞧著大姑娘方才似是在哭……”
“她哭了?”沈琳琅自責起來,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心裡的難受,當即準備出門,去往流芳小築。
*
流芳小築臨水而建,似水托明珠般的存在。
一水之隔的對岸,假山小亭鬆柏奇石,再過些日子,一叢叢的綠意冒出來,等到盛夏時節綻放出姹紫嫣紅的花朵。
一年四季皆有景,是整個東院最為精致的存在。
將近流芳小築的路邊,玉晴雪正滿眼心疼地看著紅著眼眶的玉流朱,“棠兒,你怎麼哭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
“我是玉家的大姑娘,誰能我讓我受委屈。”玉流朱抬著下巴,自尊自傲著,忽地心中泛起隱蔽的心思,或許是存心試探,也或者是惡意為之,“姑姑,若是我和阿離妹妹隻能選一個,您選誰?”
“當然是你!”玉晴雪毫不猶豫。
這對她而言,根本不是選擇題。
玉流朱大受震動,隱忍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一把將她抱住,“姑姑,我就知道隻有您真心疼愛我。無論發生何事,您都會向著我。”
“棠兒,我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平安順遂。隻要你好,我這輩子就值了。”
“姑姑……”玉流朱不知她話裡的深意,自是感動無比,也為她感到不值,“如果沒有阿離妹妹,姑姑您也不至於過得這麼苦。”
沈琳琅遠遠看到她們,心裡像是猛地紮進一根刺同時,更像是被人剜出一塊肉來,好像自己的女兒要被彆人搶走,或者是已經搶走那般,說不出來的心慌。
她沒有繼續上前,而是仿佛窺到什麼不應該看到的事,鬼使神差躲到一旁的假山後,按著自己的胸口,深吸幾口氣後,又控製不住去看她們。
她們相擁著,那麼的緊密,那麼的親近……
像一對親母女!
這個念頭劃過她心間時,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轉頭時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更是駭得險些叫出來。
“阿離,你怎麼在這裡?”
沈青綠眼睛一片濕,似是被人遺棄的小可憐,巴望著被人撿走,“她不喜歡我,她隻喜歡棠兒姐姐。”
這個她,說的當然是玉晴雪。
“她是你娘,哪有當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你不要多想……”
“那她為什麼從來不抱我?為什麼那麼向著棠兒姐姐?不讓我穿紅衣,不讓我露額頭,她是我娘,還是棠兒姐姐的娘?”
沈琳琅聞言,內心驚愕無人能知。
方才那個不經意浮現出來,又被她強行壓下去的念頭又起,明明那麼的荒謬,那麼的不可思議,竟然揮之不去。
“你看她,真像棠兒姐姐的親娘。”
沈青綠喃喃著,聽起來像是說孩子話,卻字字如驚雷。
沈琳琅看著她的眼睛,那水汽氤氳著,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訴說,似被人拋棄的傷心,也像是劫後餘生的委屈。
她怯怯地靠近,小心翼翼地抓住沈琳琅的胳膊,仰著小臉,可憐巴巴,“我真希望你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