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征地,乃是聖上恩旨,駙馬爺親自督辦,開封府上下全力推行。
補償條款皆有明文,登記之後亦有憑證。若有差池,莫說我等,便是府尹大人也擔待不起。您是讀書明理之人,當知朝廷信譽之重。”
這主簿口齒便給,引經據典談不上,但條理清晰,態度誠懇。那中年人聽了,眉頭稍展,沉吟不語。
街角旮旯裡,兩個衙役正對著一個緊閉的柴門犯愁。敲了半天,裡麵就是沒動靜。
“頭兒,這家不會沒人吧?”一個年輕的衙役問。
“不像,我剛還瞅見窗戶動了一下。”年長的衙役經驗老到,“怕是嚇著了,以為咱們來催捐催稅的。”他清了清嗓子,換上一副和藹的腔調,對著門縫喊:
“裡邊的老哥!老嫂子!開開門,莫怕!咱們是開封府的,來給您報喜訊哩!”
裡麵還是沒聲。
年長的衙役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張簡化的宣傳單,塞進門縫,然後大聲念叨:“朝廷要在咱們這兒建皇家園林,這是大好事!主動搬遷的,每戶賞銀八百兩!
今天登記,明天就發錢!您老要是能聽見,就琢磨琢磨,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念叨完了,又等了片刻,裡麵依舊死寂。兩人對視一眼,無奈地轉向下一家。
這樣的場景,在礬樓南的各個角落不斷上演。衙役們使儘渾身解數,有的甚至現學現賣,用起了不太地道的鄉談土音。
漿糊桶幾乎沒派上用場,因為用不著他們再貼新的告示,而是要將已經貼出的告示內容,一字一句地“灌”進百姓的耳朵裡,刻進百姓的心裡。
王革帶著一隊親隨,在各條街巷間來回奔波。他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嗓子更是嘶啞得如同破鑼。每到一處,他都厲聲督促,詢問進度。
“怎麼樣了?這條巷子還有幾戶沒通知到?”
“回大人,還剩三戶,都是硬骨頭,正磨著呢!”
“磨?駙馬爺可沒給咱們磨蹭的功夫!而且咱奉的是官家的張旨意,日落之前,必須過半!過不了半,咱們都得掉玩完!給我想辦法!就是扛,也得把人扛去聽明白了!”
王革眼睛赤紅,幾乎是在咆哮。
手下人噤若寒蟬,連聲應是,轉身便如狼似虎地撲向那些“硬骨頭”。
陳森在茶樓上看得分明,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雷霆手段,才能激發出最大的效率。
這些平日裡習慣了推諉扯皮的官吏,隻有在麵臨切身存亡的危機時,才會爆發出如此驚人的行動力。
漸漸地,街麵上的氣氛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起初的疑慮和警惕,在衙役們不厭其煩的解釋和“八百兩”這個巨大誘惑的反複衝擊下,逐漸消融。
“真的給八百兩?”
“張屠戶家剛才去問了,說是真的!”
“要是真的,那可發財了!俺家那破屋子,值五十兩都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