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王大人,”另一人也附和道,“這《大宋時報》如今幾乎成了朝廷喉舌的補充,連官家都每日必看。我們禦史台,前幾日不也剛剛通過時報澄清了一樁冤案,效果斐然嗎?您這一本奏上去,怕是會得罪無數人啊!”
王安禮聞言,發出一聲冷哼,聲音如同冰碴子一般。
“我輩身為禦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職責便是拾遺補缺,規諫君王,澄清吏治!何為拾遺?便是要將這等蠱惑人心、奢靡無度、動搖國本的歪風邪氣,從根源上掐滅!”
他舉起手中的奏疏,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字字鏗鏘。
“電燈一出,汴京多少油燭商人傾家蕩產!如今又搞這神秘之物,引得萬民猜忌,無心勞作,長此以往,民心浮動,國將不國!”
“我王安禮,受先帝知遇之恩,受官家信重之托,今日,便是拚著這頂烏紗帽不要,這副身家性命不要,也定要將此禍根,上達天聽!”
說完,他猛地一甩袖袍,不再理會眾人的勸阻,手捧奏疏,大步流星地朝著通往後宮的垂拱殿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孤傲與決絕。
與此同時,一封加急的文書,也從江南被快馬送入了京城。
揚州知州在看到了《大宋時報》的廣告後,同樣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這位以穩健著稱的地方官,立刻就將此事定義為“以商亂政,蠱惑人心”,他甚至已經草擬了禁令,準備在揚州全境範圍內,禁止《大宋時報》的銷售和流傳。
然而,當他提筆準備蓋上官印的那一刻,他猶豫了。
禁令的對象,不是普通的商賈,而是當朝駙馬,是剛剛立下不世之功的陳森。
他這一個小小的知州,真的有這個膽子和能量,去觸碰這頭沉睡的猛虎嗎?
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
他將禁令的草稿付之一炬,轉而寫了一份措辭懇切的奏報,詳細闡述了此廣告在地方上引起的種種亂象和他的擔憂,然後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城,請求朝廷定奪。
一時間,朝堂內外,暗流湧動。
無數雙眼睛,都聚焦在了那份神秘的廣告和它背後那個高深莫測的男人身上。
而此時的始作俑者陳森,卻對外界的風雨毫不知情。
他正身處於一個絕對機密的地方,麵臨著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
一份王安禮的彈劾奏疏,一份來自地方大員的擔憂奏報,幾乎在同一時間,被送到了官家趙佶的禦案之上。
趙佶拿起王安禮的奏疏,看著上麵那一個個措辭激烈、充滿儒家道統氣息的字眼,眉頭微微皺起。
“妖言惑眾……奢靡無度……”
他放下奏疏,又拿起了揚州知州的奏報,上麵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在說陳森的新玩意兒擾亂了民心。
趙佶的指尖,輕輕地在禦案上敲擊著,發出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響。
整個垂拱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一旁侍候的大太監楊戩,連呼吸都放輕了,他知道,官家正在權衡。
一邊,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和朝堂的穩定。
另一邊,是他那個總能帶來無限驚喜和巨大利益的女婿。
良久,趙佶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誰也看不懂的笑容。
他沒有對這兩份奏報做出任何批示,而是將它們隨手壓在了一疊厚厚的畫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