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坐在新公司那簡陋的小辦公室裡,老舊的木製桌子上擺著“未來科技”的招牌,再簡單不過的一塊白鐵皮,名前,後兩個字符都是用漆黑重彩描繪出的狂野意誌。
看起來,既像飽受時光摧殘的老式風扇,又兼具一絲破舊的理工學院校風之感。
“沈總,這不對勁兒啊!”李大富,沈良從老廠裡挖出來的二級鉗工,看著麵前這張薪資清單,表情有些扭曲。
他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臉上皺紋裡明顯夾雜著長期開機器的油汙。
“二十塊一個月?!這是不是寫錯了?!”他聲音不小,字眼卻也不乏譏諷。
沈良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麵帶微笑:“錯不了。二十塊是保底工資,活乾好有獎金,乾不好就扣成十塊,你覺得能接受嗎?”
李大富那粗短的手指差點點到沈良鼻子上:“沈良,你什麼意思?哄我們嗎?二十塊,比廠裡食堂大媽還少呢!這可是技術活啊!”
“切——都什麼年代了?講點效率行不?”沈良往椅背上一靠,打了個悠長的哈欠,然後目光幽幽地瞟了李大富一眼,“你其實乾得挺好,隻是……時代變了。”
“變?”李大富愣住了。他一陣遲疑後才開口:“怎麼個變法?”
“行業規則要變,咱們未來科技就玩個新的。”
沈良指了指麵前堆滿的造型新奇的機械零件,“這些東西將來會翻你們口袋,往外掏三倍五倍的工資,懂嗎?”
“哈哈哈,沈良,你少糊弄我們!”李大富拍桌直笑,其他幾個剛剛入夥的工人跟著哄然大笑,他們和李大富不同,連老廠的背景都沒有,就是沈良隨手從街頭招來的散工。
沈良不動聲色,伸手按了按桌上的一把新螺紋鋼片:“不信是吧?那好,你們繼續在廠裡拆落地爐玩吧,三個月後,咱們看看,是你能造一座現代高爐,還是我能造出一條能真正運作的小型連鑄機生產線。”
話音一落,眾人都噤了聲。
“沈良,你真覺得憑咱們這幾個人,隻靠這些破玩意兒,真能趕得上外國那幫人?”
終於,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
這說話的小年輕長相有些書生氣,叫楊建軍,是招來的大學中退生,理論知識倒是蹭蹭溜溜地正宗,但實戰經驗硬是零基礎。
“是啊,沈總,光靠你那張嘴,難了。”
李大富往前一步,聲音低了一點,但依然咄咄逼人。
沈良點了一支煙。
1980年,中國徘徊在經濟改革的門前,小資本力量不足,設備更是長期落後,操作工又極少真正理解現代化工業流程的精髓。
他深吸一口煙,目光如刀:“給我聽好了——連鑄機的樣機三個月必成,到時候咱們未來科技就是新區第一個靠機械化站穩腳跟的重工廠家,你們現在不服氣可以走,沒有辭職金,也沒有封口費!”
一時間,辦公室裡氣氛降至冰點。
沈良猛地拍起皮椅,把煙頭狠狠一掐:“誰想退場的,現在就走!我不靠死抱飯碗的混日子主兒。”
沒有人說話。
“還都在?”沈良從鼻腔裡噴出短促的冷哼,“那好!三天後,我要看到第一根改良型注模鑄鋼棒下模,不交活,統統扣工資,記著,彆耍貧嘴,動手才能吃飯。”
沈良這三個字斬釘截鐵,一拍定音。李大富和幾個老工人對量起握力好似徒手掂刀的男人表情變得複雜,對新上任的“總理”似半敬半不敬,頭幾用工嘴臉元氣儘失。
然而就在這個深夜,未來科技破敗的工廠外頭,幾個黑影悄悄地探了探頭,其中一個靚仔獨眼人抬指點點新換的鐵門。
“目標就在那,這倉庫什麼意思,不合規格搞鬼?”
“夜裡彆挑人,等人跑散,咱直接偷套資料拉後台,上不又得吐錢幾輪不發?”
另一個低聲應答者語氣仿若江湖老混。
“耗吧!慢都小問題,練得不少熟技套路——騙過你未來沈工一輪也拿白信號乾活。”
“…………”
倉庫外,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縮在陰影裡,領頭的是個獨眼龍,手裡夾著根沒點燃的香煙,時不時神經質地抽動兩下嘴角。
“我說耗子,這破廠子真有值錢玩意兒?看著比我家茅房還寒磣。”
另一個身材矮胖,綽號“肥球”的家夥低聲抱怨道,搓著手哈著氣,顯然凍得不輕。
“寒磣個屁!”耗子啐了一口,“沈良那小子邪門得很,聽說他搞了個什麼連鑄機,能自動倒模鋼錠,比老式煉鋼爐快十倍不止,要是能弄到圖紙……”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貪婪的光芒,“咱們轉手賣給南方那幫人,夠瀟灑好幾年了!”
“得了吧,耗子,吹牛逼不上稅啊!”肥球翻了個白眼,“就這破廠子,連個正經圍牆都沒有,還能藏什麼寶貝?我看八成是那小子吹牛皮騙投資的。”
“你懂個屁!”耗子不耐煩地罵道,“老子以前在鋼鐵廠乾過,知道這玩意的厲害!要是真讓他搞成了,咱們以後都得喝西北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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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瘦高個,綽號“竹竿”的家夥一直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觀察著廠房的動靜。
他突然開口道:“有人出來了。”
耗子肥球立刻警覺起來,順著竹竿的目光看去,隻見廠房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