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何雨柱騎著那輛老舊的二八大杠。
當自行車轉進南鑼鼓巷,車輪碾過巷子裡凹凸不平的路麵,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響。
這條他走了半輩子的胡同,如今竟陌生得讓他心頭發緊。
越往深處去,那股腐臭味越發濃烈。
像是腐爛的食物混雜著汙水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酸敗氣味。
幾個老街坊拎著菜籃子匆匆走過,都用圍巾捂著口鼻,眉頭緊鎖。
“造孽啊,這味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一個老太太嘟囔著。
“這秦淮茹恨不得把整個四九城的垃圾,都拉回九十五號大院裡頭!。”
她的同伴壓低聲音:“誰說不是啊!居委會來了多少次都不管用……”
何雨柱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記憶中的九十五號大院,雖然住戶擁擠,但總是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從前院裡那棵老槐樹下,總有一群老人下棋喝茶,孩子們追逐嬉戲。
如今站在虛掩的院門前,他透過門縫看見的卻是堆積如山的廢紙箱、塑料瓶和破舊衣物。
前院的青磚地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被汙漬和腐爛物覆蓋。
曾經閆老扣時常站著澆花的地方,現在也堆滿了一袋袋的廢品。
何雨柱無心在看。
正當他準備轉身離開時,一個佝僂的身影從堆滿雜物的廊下緩緩挪出。
那是個老婦人,花白的頭發胡亂紮在腦後,身上一件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棉襖沾滿汙漬。
她手裡拎著一個破麻袋,正低頭翻找著院門口的垃圾堆。
何雨柱下意識地蹬動自行車踏板,想要避開這場相遇。
但老婦人恰在此時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的一刹那,時間仿佛凝固了。
秦淮茹混濁的眼睛眨了眨,眉頭漸漸皺起。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掠過一絲迷惑,然後是隱約的辨認。
她乾裂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何雨柱看見她那雙曾經精明銳利的眼睛,如今隻剩下渾濁和茫然。
他記憶中那個穿著乾乾淨淨,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秦淮茹,與眼前這個在垃圾堆裡翻揀的老人幾乎重疊不起來。
十幾年過去了,時光在這個女人身上,刻下了過於殘酷的痕跡。
秦淮茹向前蹣跚了兩步,一隻手不自覺地伸向遠去的身影。
她的嘴唇顫抖著,終於擠出幾個字:“傻...柱...”
但那聲音太輕微了,被風吹散在胡同裡。
自行車的身影已經轉過巷口,消失不見。
她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混濁的眼中泛起一絲水光,不知是因為刺鼻的臭味,還是因為那個突然出現又迅速消失的背影。
多少年了,她總在做那個夢。
夢裡何雨柱還在食堂當大廚,每天帶著飯盒來接濟她們家;
後來他娶了自己,將棒梗、小當還有槐花保護的很好……
夢裡兒子還在,媳婦賢惠,孫子乖巧;夢裡她還不是這個在垃圾堆裡討生活的孤老太婆。
現實卻是棒梗生死不明,兩個女兒已經二十幾年沒見過她們了……
街道辦安排她去養老院,她死活不肯——離開這裡,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她要等自己的棒梗兒回來,她給自己兒子攢了好幾萬!馬上就可以給他娶媳婦了……
於是她開始撿廢品,最初隻是為了維持生計,後來漸漸成了一種執念。
那些被彆人丟棄的東西,堆滿了院子,也堆滿了她的生活,仿佛這樣就能填補內心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