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望著崖下的雲海，沒說話。
可篝火的光斜斜照過來，能看見他唇角悄悄彎了個極淺的弧度，像被月光熨過的水麵，漾開點細碎的溫柔。
小夭往相柳身側又挪了挪，忽然就著坐姿微微一歪，肩膀便靠上了他的胳膊。
相柳的衣料帶著夜露的涼，卻比鎧甲溫和許多，像浸了月光的絲綢。
“累了。”
她找了個最直白的由頭，把半張臉都埋進自己的膝頭，隻留雙眼睛偷偷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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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握著空碗的手指蜷了蜷，終是沒動。篝火的光在他銀白的發梢流動，把他側臉的輪廓烘得柔和了些，連帶著那點慣常的冷硬都淡了。
“累了就睡會兒。”
他的聲音低得像怕驚飛了什麼，
“天快亮了。”
小夭從膝頭抬起半張臉，眼尾還沾著點未乾的濕意，倒真有幾分當年玟小六賴床時的賴皮勁兒，
“睡不著，就想靠著。”
她往相柳胳膊上又蹭了蹭，
“你身上比當年暖和些了。”
相柳的喉結滾了滾，過了半晌才低聲道，
“胡說，我體溫本就比常人低。”
“那就是我不怕冷了。”
小夭往他胳膊上繼續蹭了蹭，像隻貪暖的小獸，
“承了你的精血，連寒氣都能擋幾分呢。”
相柳的呼吸忽然亂了半拍，指尖攥得發緊，指節泛白。
他低頭望著小夭埋在膝頭的半張臉，那點故意蹭過來的暖意像燙人的火星，順著胳膊一路燒進心底，把那些層層疊疊的克製燒得搖搖欲墜。
山風卷著崖底的寒氣漫上來，吹得篝火劈啪作響。
相柳沒再說話，隻猛地俯身，手臂如鐵箍般圈住她的膝彎與後背，打橫將人抱了起來。
小夭驚呼一聲，下意識揪住他胸前的衣襟，鼻尖撞在他微涼的鎖骨上。
相柳的懷抱不算寬厚，卻穩得驚人，白色的衣袍裹著兩人，將山風隔絕在外，隻剩彼此的呼吸在狹小的空間裡交織。
小夭的心跳驟然亂了節拍，像被山風卷得四處亂竄的火星子。
她揪著相柳衣襟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指尖觸到他微涼的肌膚，那點溫度竟燙得她指尖發麻。
相柳的步子很穩，銀白的發梢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掃過小夭的臉頰，帶著夜露的清寒。
小夭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是深海的鹹澀混著草木的清苦，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屬於九頭妖血的腥甜——那是他為她續命時，融進她骨血裡的味道。
“放我下來。”
小夭的聲音有點發緊，埋在他衣襟裡的臉燒得厲害，
“我自己能走。”
相柳沒作聲，隻低頭看了她一眼。
篝火的光落在他眼底，那片慣常覆著冰霜的墨色裡，竟漾著點極淺的漣漪，像被風拂過的湖麵。
將人放在榻上時，相柳的動作輕得不像話，指尖碰到小夭的衣角，又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
小夭蜷在柔軟的被褥裡，仰頭看他，能看見他繃緊的下頜線，還有耳根那點沒褪儘的紅。
“睡吧。”
相柳轉身要走，聲音硬邦邦的，卻沒了剛才的冷意。
小夭忽然伸手攥住他的袖口。他的衣料很滑，像流水般從指尖溜走，她卻死死攥著，指節泛白。
“相柳，”
她的聲音有點啞，
“陪我坐會兒。”
相柳的腳步頓住了。
山風卷著篝火的氣息漫過來，吹得他銀白的發絲亂了幾分，有幾縷垂落在頰邊，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站在那裡，背影挺得筆直，像株在寒風裡倔強生長的雪鬆。
過了半晌，他終是沒掙開她的手，緩緩在石榻邊坐下。
兩人離得很近，小夭能感受到他身上散來的微涼氣息，還有他偶爾輕輕起伏的呼吸。
篝火漸漸弱了下去，隻剩下幾點火星在炭木裡明明滅滅。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雲海被染成了淡淡的金粉色，像被打翻的胭脂盒。
“相柳，”
小夭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夢囈，
“你說，要是我們一直留在清水鎮，會不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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