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菲拉斯星,在這顆以智謀與權術為文明基石的星球上,陰影既是最好的庇護所,也是最致命的獵場。
此刻,在一間地下保護室內,年幼的梅塔特隆正被他的父母緊張的藏匿在一處維生裝置的夾層之中。
“記住了,梅塔……”父親的聲音壓得極低,“無論外麵發生了什麼,無論你聽到了什麼,絕對,絕對不能出去,明白嗎?”
母親則蹲下身,用手輕輕撫摸著他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臉頰,眼中是化不開的悲傷與決絕。
“我的孩子,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我們所堅守的一切,才有意義。”
囑咐完畢,父母沒有再多說一句,隻是同時伸出手,給了他一個短暫卻又用力到讓他骨骼生疼的擁抱。
那擁抱中,有訣彆的不舍,有赴死的決心,更有對他未來最深沉的愛。
隨後,他們便毅然地轉身離去。
門,被無聲地關上。
梅塔特隆蜷縮在狹小的夾層裡,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他當然明白,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美菲拉斯星人,這個自詡為宇宙中最具智慧的種族,其內部卻早已因理念的不同而分裂。
主流派,崇尚力量,信奉乾涉主義。
他們樂於以代理人自居,頻繁地介入其他文明的紛爭,通過販賣武器,挑起戰爭、暗中操縱政權更迭,來攫取利益,並從中享受著那種高高在上,玩弄棋子的快感。
而他的父母,以及其他少數的叛逆者,則對這種行為厭惡至極。
他們認為,真正的智慧應當是引導與共存,而非操控與掠奪。
他們堅信,每一個文明,都有其獨立發展的權利,不應被任何外力所乾擾。
這份天真的理想,在主流派看來,是最大的愚蠢與軟弱。
因此,長期的壓迫,奴役,乃至於……今日這場徹底的清洗,便成了理所當然的結局。
恐懼,纏繞著梅塔特隆那幼小的心臟。
但父母最後那個用力的擁抱,又像一簇微弱的火苗,給了他在黑暗中堅持下去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保護室厚重的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推開了。
幾名身著華麗黑色長袍的主流派美菲拉斯星人,姿態優雅地走了進來。
他們環顧著四周,隨意的腳步聲,踩在梅塔特隆那根繃緊到極點的神經之上。
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
梅塔特隆的心中,升起了僥幸。
然而,接下來的場景,卻將他這份僥幸徹底碾碎。
那幾名主流派,開始如同參觀博物館般在房間內踱步,並故意用不大不小,卻足以讓躲在夾層中的他聽得一清二楚的聲音,開始了他們那充滿了惡意與戲謔的交談。
“嘖嘖,看看這裡,這就是那些蠢貨們最後的庇護所嗎?真是……簡陋得可笑啊。”
“是啊,聽說他們的首領,就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家夥,還妄想著能用他那套和平共存的愚蠢理論,來改變我們美菲拉斯人數萬年來的傳統,結果呢?現在像條狗一樣,被我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最可悲的,還是他的妻子,我聽說,她曾經也是一位極具天賦的學者,卻為了一個一文不值的理想,甘願放棄一切,陪著那個蠢貨,走向毀滅,真是……浪費啊。”
屈辱!
憤怒!
屈辱和憤怒的淚水,早已在梅塔特隆的眼眶裡打轉,但他蜷縮在陰影中,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他牢牢記著父母的話。
活下去。
隻要活下去,就有複仇的機會。
然而,他的這份隱忍,在那些施虐者的眼中,卻成了一種乏味的表現。
為首的那名美菲拉斯星人,似乎是因這場貓鼠遊戲沒能帶給他足夠的樂趣,臉上露出了明顯不耐煩的神情。
他們的玩樂,需要一個更具互動性的玩具。
“算了,沒意思。”
他隨意地揮了揮手,不再假裝。
他徑直地鎖定了梅塔特隆所藏身的夾層。
念力,瞬間穿透了夾層的防護板,粗暴地抓住了梅塔特隆那瘦小的身體,將他從那片唯一的庇護所中,硬生生地拖拽了出來!
“啊!”
梅塔特隆發出一聲驚呼,奮力地掙紮著,但他的力量在成年同族的麵前,還是太過渺小。
他被那股念力禁錮在半空中,渾身的骨骼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他的內心充滿了不解與絕望。
為什麼……
為什麼會被發現?!
牢房裡,隻剩下絕望的氣息在彌漫。
梅塔特隆被粗暴地扔進了這間囚室。
他從地麵上爬起,不顧身上的疼痛,瘋狂地在牢房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著他父母的身影。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最後的希望,也隨之破滅。
他無力地癱倒在地,雙手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陷入了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沮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