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界層的風景，在腳下飛速掠過。
在皇帝身邊，空間的距離似乎失去了意義。
碇真嗣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個有著誇張刺蝟頭、手持電吉他的統治者，如何用刺耳的噪音與電流折磨著居民。
他也看到了皇帝是如何應對的。
沒有戰鬥，甚至沒有對話。
琴弦崩斷，電流消散。
統治者的魔神在出現的瞬間便全身電光亂竄，轟然解體。
所有被奪走的善心，化作溫暖的光點，回到了居民們的體內。
快得讓碇真嗣幾乎無法反應。
城鎮恢複了和平，人們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麼。
他從口袋裡拿出sdat，戴上耳機，熟悉的音樂聲在他耳邊響起，卻無法撫平他心中的紛亂。
這裡的問題，被解決了。
沒有人受傷，沒有人犧牲，一切都以最完美、最高效的方式結束了。
這……是正確的。
但是，為什麼……我的心裡，會這麼難受呢？
“因為你感覺背叛了朋友，所以才會如此難受。”
皇帝的聲音，不知何時，在他身後響起。
碇真嗣的身體一僵，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看著那些臉上重新露出笑容的居民，又看了看身邊這位給人無儘安心感的男人。
“安培拉先生……我知道，你的行為是正確的。”他的聲音很低。
“那些被奪走善心的人恢複了本性，混亂的城鎮重歸秩序，居民們的生活也變好了……從結果來看，這一切，都很好。”
“但是……”碇真嗣鼓起勇氣，抬起頭，第一次主動迎上了皇帝的視線。
“我確實……很難受。”
“現實的秩序，與人心的混沌，本就無法同步，你感到矛盾，很正常。”皇帝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平淡。
“這便是選擇的本質，它並非是在諸多美好的事物中挑選其一，而是在你所珍視的一切中，決定要舍棄什麼，當你選擇了一條道路，就意味著通往另一條道路的所有風景，都將與你無關。”
“你選擇跟隨我，就意味著在那一刻，你將親手舍棄朋友，反之，你若是選擇他們，就意味著在那一刻，你將舍棄我。”
碇真嗣的內心更加複雜了，像一團被揉亂的毛線，每一個線頭都牽扯著一個令他痛苦的抉擇。
“難道就沒有……一條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道路嗎？”
“很遺憾，”皇帝的回答，毫不留情地擊碎了他最後的幻想。
“這個世界，是一台冰冷而又精密的機器，它永遠按照其固有的法則運轉，從不理會渺小個體腦海中美好的願望，正因為我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我才走上了屬於我的路。”
“安培拉先生的……路？”
“沒錯，我的路。”皇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望向了那片由無數骸骨所鋪就名為“曆史”的無儘墳場，“自古以來，無論多麼優秀的人，多麼崇高的理想，都會被這台機器無情地磨損扭曲。”
“一個時代結束，新的循環開始，看起來卻又是一模一樣，隻是換了個名字，看起來轟轟烈烈，卻難以改變基石，車輪，總是在相似的血痕上，重複碾過。”
“就好比，”他用了一個碇真嗣能理解的比喻，“一個孩子，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宇航員。”
“但隨著成長，他會因為家庭的壓力、社會的要求、自身才能的局限，而最終放棄夢想，成為一個普通的職員，他的夢想，被各種原因所中斷了。”
“而我的路，便是規避掉所有可能導致失敗與遺憾的原因。”
“我會為那個孩子，排除掉所有家庭與社會的阻力，給予他最頂尖的知識與成長的機會，讓他站在夢想的起點上，然後，由他自行選擇是否要踏出那一步，這，便是我的路。”
他看著碇真嗣。
“名為‘永恒的現在’。”
“我將為所有人，創造一個永遠不會因外力而偏離軌道通往其可能性的現在。”
“那麼，”皇帝看著他，平靜地問道，“你想好你的路了嗎？真嗣。”
碇真嗣摘下了耳機，音樂聲戛然而止。
他搖了搖頭：“……沒有。”
然後，他又抬起頭，眼神中帶著迷茫，卻也有屬於他自己微弱的光。
“但是……revo先生說過，世界是不斷前進的，就像螺旋一樣，雖然會經曆很多痛苦，會走很多彎路，但每一次循環，都會比上一次更高，所以……總有一天，會做到的。”
“是的，”皇帝點了點頭，“但不是每個種子，都能如此幸運地等到開花，在這螺旋上升的過程中，死亡、失敗與犧牲，總是貫徹其中。”
“而我，無法容忍任何一顆種子，在還未綻放前，就無謂地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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