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還沒看見人,兀自喝道:“誰在說話?什麼王八,誰在罵人!”
而陵容抬著頭,卻看清了他的模樣。
好清瘦的一個少年人,十六七歲的模樣,即便蹲著也看得出身形修長,眉目間皆是放誕不羈的野氣。
即便他穿著打扮不俗,可偏偏和紫禁城的阿哥們甚至是侍衛們,都不一樣,有野氣,是活生生的人氣,有意識的人氣。
似淩厲的劍氣劃破長虹,那樣勢如破竹的氣勢迎麵來襲。
然而,他出現在這樣相對自由的王府裡,這棵老樹上,卻又是那樣的合情合理,渾然一體。
少年見這華服年輕的女子盯著自己瞧,也更看仔細了些,年輕清秀的容貌,不過二十的模樣,早已經沒有方才的驚慌,倒覺得有幾分無趣。
“怎麼忽然又不怕了?”
冬雪也瞧見了他,頓時柳眉倒豎,厲聲嗬斥道:“放肆!你是什麼人,膽敢在這裡撒野!”
“冬雪。”
陵容一抬手,製止了她喚人與嗬斥對麵的少年,猶自走上幾步,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堵高牆,可若一個低著頭,一個抬著頭,溝通起來倒也通暢。
饒有興味笑道:“早聽說五阿哥大名,果然名不虛傳。可知道我是誰?竟然敢在這裡這樣無禮?”
他為何在這裡,不像是裕嬪派來的,裕嬪的手筆,都是很隱晦的,譬如那時時刻刻出現在桌上的乾枯紅梅。
五阿哥迎著朝陽一笑,露出一嘴閃亮的白牙,竟然被逗笑了。
“你知道我啊!我也知道你,璿嬪麼,皇阿瑪的新寵,聽說你很得寵,為了你,皇阿瑪也肯帶著貴妃也在這裡散散心。”
他不待陵容說話,自顧自嗤之以鼻。
“你的婢女不是要叫人麼?去吧,不過,我隻是想丟個鱉在這池子裡怪能添點生機的,誰知道你偏偏在這裡,我可不是故意的。”
冬雪一聽是五阿哥,自然是當做裕嬪的手段,忙道:“娘娘,奴婢去稟報。”
“必不了。”
陵容攔住她,反倒吩咐道:“看阿哥頭上的汗,想必是玩了一早上了,眼下雖然還不到午膳的時候,冬雪,把這鱉還給阿哥,再拿點點心。”
五阿哥見她不去告狀,反倒還有心思和自己說笑,更是樂了。
“哈,你倒是未卜先知,怎麼知道額娘又罰我不準用膳呢!不必了,這鱉就送娘娘你和皇阿瑪下酒了,還有你的漂亮衣服,過幾天你還在的話,我就賠給你!好啦,我走嘍!”
話音一落,他便在陵容驚歎的目光中和猴子似乎竄下了樹,牆後頭一點兒腳步聲,也就沒個動靜了。
冬雪緊著眉頭道:“娘娘,這五阿哥真是太野了,難怪大家都說他……真是比三阿哥差遠了!”好歹三阿哥也是知書達理,文質彬彬的呀!
陵容忽地明白為何從前皇上被馴馬女吸引了,天天被拘束著,好容易見到個彆看生麵這樣活潑的孩子,當然覺得有趣了。
“裕嬪還真是寬和,本宮倒是覺得,五阿哥這樣不像是瘋癲無常,隻是比尋常皇子更無拘束罷了。走吧,陪本宮將朝服換下來。”
轉身便往回走,陵容微微而笑,看來,不虛此行。
另一處彆院中。
皇上摟著挺著肚子的璿嬪,佇立在一院早已經沒有花的梅樹前,靜靜地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