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與敏貴妃雙雙回首,四目再交彙之時,陵容看見對方的眼底也已經是決然,當即將袖中的小瓷瓶,交到了她的手中。
敏貴妃亦是緊緊地攥住了。
她和溫宜的身家性命早已經和皇後係在一起,既然沒有回頭路,旁人也不給回頭路,那就隻有一條路走到底了!
“六阿哥呢?從現在開始,他不能離開本宮半步!”
陵容一問,衛芷忙道:“奴婢這就讓冬雪將阿哥帶過來。”
話音剛落,隻見冬雪與五阿哥一同帶著驚慌的福樂而來,福樂麵上略略驚慌,忙走到了陵容麵前。
“額娘,皇阿瑪還沒有醒,五哥說,三哥帶大臣們來汙蔑是您要毒殺皇阿瑪,這是要逼宮!額娘,兒子能做些什麼?”
陵容抬眸瞧一眼乖順在一旁的五阿哥,忙和聲道:“弘曜,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信額娘即可。”
信額娘什麼呢?
福樂心底一沉,大大的雙眸忽然飛速地眨動,他有一絲驚惶,難道額娘她,真的……
五阿哥見狀,忙道:“皇額娘,兒子一聽說消息,覺得不好,忙將六弟帶來,眼下,不僅僅是端郡王和張廷玉他們在宮門口了,恐怕,京畿也不太平。”
隨即,他上前幾步,眼底有幾分深意。
“皇額娘,這時候,就讓兒子和敏娘娘一同在裡頭‘侍奉’皇阿瑪,這個時候,皇阿瑪睡著,總比醒著好,額娘您在外頭鎮著,總不會叫那些亂臣賊子趁亂造反的!”
他相信皇額娘的能力,也相信一個晚上能做的事太多了,所以,他可以留在裡頭。
必要的時候,他來做那個真正的,弑父弑君的千古罪人。
陵容雙眼一眯,重新打量著他,原本,這活是自己要和敏貴妃一起做的事。
她走到他麵前,抬手撣一撣他肩上的灰塵:“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弟弟。”
陵容注視著他,卻將福樂往敏貴妃身前推了一推,敏貴妃也就明白了,若是五阿哥動手最好,若是他不成,就還得靠自己袖中的東西,送皇帝上路!
弘晝輕輕抬眸,有些發愣,並沒有留心二人的眼神,雙唇輕啟,不知能說些什麼,皇額娘,這是很信任自己了嗎?
陵容幾人出了東側殿,按照計劃,五阿哥和敏貴妃帶著福樂到寢殿中伺候,但陵容則獨自緩緩往萬方安和宮門外走去。
寢殿中寧靜,無有殿外的喧囂。
五阿哥獨自坐在床前,看著床上的人生厭。
他幽幽地開口:“皇阿瑪,您真的中毒了麼?您不醒著,三哥就和變了個人似的,竟然帶著張廷玉汙蔑皇額娘謀害您,他居然謀反,兒臣真不知該做什麼了。”
說罷,他緩緩起身,或許是出於對一位天子的尊崇,或許是對方究竟是曾經疼愛過自己的阿瑪,他終究還是跪在了床邊,緩緩磕了一個頭。
“皇阿瑪,兒子不孝,什麼都做不了。”
隻是,他口中這樣說著,眼底已經是一片恨絕。
若非床上的人曾經真切地疼愛過自己、寵愛過額娘,自己和額娘不會恨他至此,更不會瘋魔至此!
厭惡的眼神與慈愛的眼神來回在他的記憶中交替著,弘晝忽地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不能再想,不能再遲疑了!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犯病!
他猛地起身,走到了手邊的案前,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藥,緩緩將手伸到了袖中,摸到了那小瓶東西。
喃喃道:“皇阿瑪,兒子能做的,就隻能替您喂藥,就不知自己日後身處何方,是何境遇了……”
就在他拿出藥瓶的一瞬,背後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的雙眼,低低傳來一聲似風般的呢喃。
“弘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