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鳥形文物:森林精靈的青銅與黃金注腳
在古蜀人的精神世界裡,鳥並非普通的飛禽,而是“森林精靈”的化身。它們棲息在成都平原周邊的原始森林中,與樹木共生,與草木相伴,既是古蜀人獲取肉食的來源,也是他們與森林神靈溝通的媒介。從三星堆巍峨的青銅神樹與青銅大鳥頭,到金沙靈動的青銅鳥與帶柄璧形銅器,每一件鳥形文物,都是古蜀人對森林鳥類的觀察、敬畏與信仰的結晶,也印證了原始森林對古蜀文明的深刻塑造。
一)三星堆1號青銅神樹:森林之神與九隻神鳥的共生
三星堆1號青銅神樹,通高3.96米,樹乾直徑約30厘米,由底座、樹乾、樹枝、神鳥四部分組成,是三星堆遺址出土的最具代表性的器物之一。它靜靜矗立在博物館的展廳中,儘管部分枝丫與神鳥已殘缺,但依舊能讓人感受到其磅礴的氣勢——這並非對普通樹木的複刻,而是古蜀人心中“森林之神”的具象化,是連接“人類世界”與“森林神靈世界”的神聖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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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神樹的樹乾筆直挺拔,表麵鑄有螺旋狀的紋路,紋路間距均勻,從底座一直延伸到樹梢,模擬出森林中高大楠木的年輪與樹皮質感。楠木是成都平原原始森林中的優勢樹種,樹乾高大通直,木質堅硬,是古蜀人建造房屋、製作工具的重要材料。古蜀人將青銅神樹的樹乾以楠木為原型,既是對這種“森林瑰寶”的致敬,也賦予了神樹“生生不息”的寓意——年輪象征著時間的流逝,也象征著森林的長久存在。
樹乾的頂部向四周延伸出九條樹枝,樹枝呈放射狀分布,枝丫上還裝飾著細小的青銅葉片。葉片呈長橢圓形,邊緣打磨得圓潤光滑,仿佛能在風中輕輕搖曳。這些樹枝與葉片,並非隨意排列,而是模擬了森林中樹木“枝繁葉茂”的形態,寓意著森林的繁榮與生機。每條樹枝的末端,原本都站立著一隻青銅神鳥,如今僅留存9隻部分神鳥在埋藏過程中脫落或損毀),它們與樹枝、樹乾相互呼應,構成了“樹棲鳥、鳥護樹”的和諧圖景。
這9隻青銅神鳥,均以成都平原森林中的猛禽如鷹、隼)為原型,造型威嚴而靈動。神鳥通高約20厘米,長約15厘米,重量約1.5公斤,采用分段鑄造的工藝製作——工匠先分彆鑄造出神鳥的頭部、身體、翅膀、尾部,再將各部分焊接在一起,最後進行整體打磨。這種工藝不僅能保證神鳥造型的精準,還能降低鑄造難度,避免因器物過大而出現鑄造缺陷。
神鳥的細節刻畫極為精細,處處透露著對猛禽習性的精準觀察:頭部較大,長著長長的鉤喙,喙部鋒利且微微向下彎曲,尖端打磨得極為尖銳,仿佛能輕易啄破獵物的皮膚——這是猛禽捕獵的重要工具,古蜀人常在森林邊緣看到鷹隼用鉤喙啄食野兔、小鳥,因此將其作為“森林守護者”的標誌;眼睛突出,采用圓雕的手法製作,眼球呈圓形,瞳孔為黑色琉璃鑲嵌,在燈光下顯得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森林中的一切動靜——琉璃的使用,不僅讓神鳥的眼睛更具立體感,還賦予其“神聖之光”,暗示神鳥能看見人類無法察覺的“森林秘密”;頸部較短,肌肉線條刻畫清晰,展現出猛禽的力量感,仿佛隨時能轉動頭部觀察四周;身體粗壯,雙翅收束在身體兩側,翅尖微微上翹,羽毛以分層的紋路表現,外層羽毛寬大,內層羽毛細密,層次分明如同真實的羽翼;尾部上翹呈扇形,尾羽紋路清晰,仿佛正隨著身體的姿態輕輕擺動。
這些神鳥的姿態並非千篇一律,而是呈現出不同的動態:有的神鳥頭部朝向樹乾,雙翅微微收攏,似在梳理羽翼,展現出閒適的一麵;有的頭部望向遠方,身體微微前傾,雙翅緊繃,似在警惕地觀察森林邊界,防範外來威脅;還有的頭部微微低下,喙部輕觸樹枝,似在聆聽森林神靈的指引,顯得虔誠而莊重。這種生動的姿態,讓青銅神樹仿佛活了過來,再現了成都平原原始森林中“猛禽守樹”的生態景象——猛禽棲息在高大的樹木上,既能躲避天敵,又能俯瞰森林,及時發現獵物與危險,維持森林生態的平衡。
古蜀人將9隻神鳥安置在青銅神樹上,有著深刻的文化寓意。在他們的觀念中,森林是生命的搖籃,不僅為人類提供木材、果實,還孕育了眾多鳥類、獸類;而猛禽作為森林中的頂級獵手,能夠控製野兔、齧齒類動物的數量,避免這些動物過度啃食樹木的幼苗與果實,從而維持森林生態的穩定。因此,他們將神鳥視為“森林神靈的使者”,認為神鳥棲息在神樹上,既能守護森林的安寧,也能將人類的祈願傳遞給森林神靈。
在祭祀儀式中,古蜀人會在青銅神樹前擺放祭品——從森林中采摘的新鮮楠木果實、柏樹枝葉,以及捕獲的小型鳥類非猛禽,用於獻祭),祭司則手持玉琮,圍繞神樹吟唱禱詞。禱詞的內容或許是祈求森林神靈保佑:森林中的樹木茁壯成長,為人類提供充足的木材;鳥類資源永不枯竭,讓部落能持續從森林中獲取肉食;猛禽繼續守護森林,驅趕破壞樹木的野獸。而青銅神樹上的神鳥,仿佛是森林神靈的回應,靜靜地矗立在樹枝上,接受人類的祭拜,傳遞著“森林與人類共生”的旨意。
二)三星堆青銅大鳥頭:森林魚鷹的威嚴化身
如果說青銅神樹上的神鳥是“森林守護者”的群體象征,那麼三星堆2號坑出土的青銅大鳥頭,則是“森林猛禽崇拜”的個體極致體現。這件青銅大鳥頭通高達40.3厘米,寬約17厘米,重約3.5公斤,整體呈鳥頭狀,造型極簡卻充滿震懾力,仿佛是從森林深處飛來的“神鳥之首”,讓人望而生畏。
青銅大鳥頭的材質為青銅,表麵經過氧化,呈現出青綠色的鏽跡,卻絲毫不減其威嚴。工匠在製作時,采用了“失蠟法”鑄造工藝——先以蜂蠟製作鳥頭的初胚,在胚體上精細雕刻喙部、眼部、羽毛等細節,再用細泥包裹蜂蠟胚體,形成外層陶範,之後加熱陶範,使蜂蠟融化流出,留下中空的範腔,最後將熔化的青銅液倒入範腔,冷卻後打破陶範,取出青銅鳥頭,再進行打磨、修整。這種工藝能精準還原蜂蠟胚體的細節,讓青銅大鳥頭的造型更加生動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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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大鳥頭的細節刻畫,以成都平原森林中常見的魚鷹為原型。魚鷹又稱鸕鶿,常棲息在森林邊緣的河流、濕地岸邊的樹枝上,以捕魚為生——它們既能在森林中築巢繁殖,又能在水域捕獵,是連接“森林”與“濕地”兩大生態係統的獨特生物。古蜀人或許正是觀察到魚鷹的這一特性,將其視為“溝通森林與濕地神靈”的使者,因此將其形象鑄造成巨大的青銅鳥頭,用於重要的祭祀儀式。
鳥頭的喙部是最引人注目的部分,長約10厘米,呈鉤狀,喙的表麵刻有細密的縱向紋路,模擬出魚鷹喙部的角質質感。紋路從喙根一直延伸到喙尖,間距均勻,清晰可見,仿佛能觸摸到角質的粗糙與堅硬。喙尖鋒利如刀,經過精細打磨,呈現出金屬的光澤,讓人不禁聯想到魚鷹俯衝捕魚時,用鋒利喙部刺穿魚身的場景。
眼部的設計同樣極具特色,采用鏤空的手法製作,眼眶呈圓形,直徑約5厘米,邊緣打磨得光滑圓潤;眼球突出約2厘米,表麵漆黑如墨,仿佛是用黑曜石鑲嵌而成,深邃而神秘,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這種誇張的眼部造型,既強化了魚鷹的威嚴感,也暗示著它“能看見森林與濕地中一切隱秘”的神聖能力——古蜀人相信,魚鷹的眼睛能看穿茂密的樹葉,發現隱藏在林間的獵物;也能看透清澈的水麵,找到遊動的魚兒,因此將其眼部設計得格外突出,賦予其“洞察萬物”的神力。
頭部的羽毛紋路從頭頂延伸至頸部,以凸起的線條表現,線條流暢自然,如同魚鷹頭部豎起的羽毛。這些紋路並非隨意刻畫,而是根據魚鷹的羽毛生長方向設計——從頭頂向後延伸,在頸部兩側形成對稱的弧形,既增強了器物的立體感,又展現出魚鷹警覺時“羽毛豎起”的形態,仿佛下一秒便會展翅高飛,衝向獵物。
在古蜀人的祭祀活動中,青銅大鳥頭或許會被安置在祭台中央,周圍擺放著從森林中獲取的柏樹枝、楠木果實,以及從濕地中捕獲的魚類。祭司會手持玉璋,圍繞青銅大鳥頭緩慢行走,口中吟唱禱詞,祈求魚鷹神靈保佑:森林中的鳥類繁衍不息,為部落提供充足的肉食;濕地中的魚兒豐饒充足,讓漁撈活動次次豐收;同時,也祈求魚鷹神靈作為“林水使者”,協調森林與濕地的關係,讓兩大生態係統相互滋養,共同為人類提供生存資源。而青銅大鳥頭那威嚴的造型,仿佛能回應人類的祈願,將古蜀人的心聲傳遞給天地神靈,守護著“林水共生”的平衡。
三)三星堆金鳥形飾:森林小型鳥類的生機象征
2021年,三星堆5號祭祀坑出土的金鳥形飾,為古蜀“森林鳥崇拜”增添了新的維度。這件金鳥形飾長約5厘米,寬約3厘米,整體呈鳥形,采用錘揲與鏨刻相結合的工藝製作,是三星堆遺址迄今為止出土的唯一一件鳥形金飾片,其材質的稀有性與造型的獨特性,暗示著它可能是用於祭祀“森林最高神靈”的核心器物。
與三星堆青銅神樹上的猛禽、青銅大鳥頭的威嚴不同,這件金鳥形飾的造型更偏向森林中的小型鳥類,如斑鳩、麻雀等,顯得靈動而活潑。金鳥形飾的製作工藝極為精細:工匠先將純金塊錘揲成薄如蟬翼的金片,再用青銅刀具將金片切割成鳥的形狀,隨後用鏨刻工具在金片表麵刻畫羽毛、翅膀等細節,最後在鳥首位置鑽孔,便於懸掛。
鳥首呈橄欖形,小巧而圓潤,上麵鑽有兩個孔徑約0.2厘米的小孔,孔壁光滑,推測是用於將金飾片懸掛在青銅神樹的枝丫上,或係在祭祀用的玉串飾上。鳥首的前端微微凸起,形成短小的尖喙,喙部線條簡潔,與小型鳥類啄食果實、昆蟲的喙部特征高度契合——古蜀人觀察到,小型鳥類的喙部短而尖,適合啄食森林中低矮灌木上的果實與葉片上的昆蟲,因此在製作金鳥形飾時,精準還原了這一特征。
雙翅向兩側展開,翅膀的邊緣呈弧形,與鳥身的線條自然銜接。翅膀上刻有細密的橫向紋路,紋路間距約0.1厘米,清晰規整,模擬出小型鳥類柔軟的羽毛質感——當光線照射在金飾片上時,紋路會反射出細微的光澤,仿佛翅膀正在輕輕扇動,帶動空氣流動,展現出鳥類飛行時的輕盈與靈動。
鳥身呈水滴形,線條圓潤流暢,從鳥首到鳥尾逐漸變窄,展現出小型鳥類體型小巧、體態輕盈的特點。鳥身的中部微微凸起,模擬出鳥類胸部的輪廓,仿佛能看到鳥的心臟在胸腔中跳動,充滿生命力。後邊有三尾羽毛,羽毛的末端微微上翹,呈扇形分布,每根羽毛的紋路都清晰可見,顯得俏皮而活潑,仿佛正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這件金鳥形飾的出土,說明古蜀人對森林鳥類的崇拜並非局限於猛禽,普通的小型鳥類同樣是他們信仰的重要對象。在古蜀人的日常生活中,小型鳥類雖然不如猛禽那樣具有“守護森林”的威嚴,但它們數量眾多,活躍在森林的每一個角落,與人類的生活有著更為密切的聯係:春天,它們在樹枝間築巢繁殖,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充滿了森林,象征著“生命的繁衍”;夏天,它們啄食葉片上的害蟲,保護樹木不被蟲害侵襲,維持森林的健康;秋天,它們啄食樹木的果實,吞咽後隨糞便排出種子,幫助樹木傳播到更遠的地方,促進森林的擴張與更新;冬天,部分小型鳥類留在森林中越冬,成為寒冬裡森林中少有的“生機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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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古蜀人將小型鳥類的形象用黃金製作,視為“森林生命力”的象征。在祭祀儀式中,他們會將金鳥形飾懸掛在青銅神樹的枝丫上,與青銅神鳥相互映襯——青銅神鳥象征“森林的守護與威嚴”,金鳥形飾象征“森林的生機與活力”,兩者共同構成了古蜀人對森林的完整認知。祭司會對著金鳥形飾禱告,祈求森林永遠充滿生機,樹木茁壯成長,鳥類永遠活躍在枝葉間,為部落帶來持續的“森林饋贈”,讓人類能永遠與森林和諧共處。
四)金沙青銅鳥:森林小型鳥崇拜的傳承與演變
金沙遺址出土的青銅鳥,靜靜躺在博物館的展櫃中,通長5厘米、高5.3厘米,重量僅約50克,體型小巧得能被掌心穩穩托住。但就是這樣一件“微型器物”,卻藏著古蜀人對森林小型鳥崇拜的傳承與演變——它繼承了三星堆時期“以鳥為森林精靈”的核心信仰,又因金沙時代人林關係的親近,賦予了小型鳥更鮮活的“生機符號”意義,成為古蜀森林信仰從“敬畏威嚴”走向“共生親近”的見證。
1.造型:複刻森林小型鳥的生活姿態
若將金沙青銅鳥與三星堆金鳥形飾並置,便能清晰看到兩者對“森林小型鳥”的共同聚焦——但金沙青銅鳥的刻畫,更偏向還原小型鳥在森林中的真實生活姿態,仿佛是古蜀工匠蹲在林間,將看到的“一幕瞬間”凝固成了青銅。
青銅鳥的頭部呈圓潤的半球形,微微昂首,角度約15度,恰好是小型鳥抬頭啄食樹枝上果實的常見姿態。考古學家比對成都平原現存的森林鳥類標本發現,這種昂首角度與斑鳩啄食楠木果實、麻雀啄食柏樹籽的動作高度吻合——古蜀人或許無數次在清晨的森林邊緣,看到成群的斑鳩落在低矮灌木上,伸長脖子啄食飽滿的果實,便將這一畫麵刻進了青銅。鳥的圓眼突出,直徑約0.3厘米,采用實心青銅鑄造後反複打磨,表麵光滑得能反射出微弱的光,沒有三星堆青銅神鳥琉璃眼珠的“神性距離感”,反而多了幾分“鄰家小鳥”的靈動——仿佛下一秒,這雙眼睛便會轉動,警惕地觀察周圍是否有人類靠近。
最妙的是喙部設計:短而細的尖喙,長度僅約0.5厘米,喙尖微微向下彎曲,邊緣打磨得圓潤無鋒。這種喙形完全區彆於三星堆猛禽的鋒利鉤喙,是典型的“食果鳥”特征——小型鳥用這樣的喙部啄食果實時,既能輕鬆咬破果皮,又不會損傷果核,恰好與古蜀人觀察到的“鳥助樹傳種”現象呼應。考古學家在金沙遺址周邊的森林土層中,曾發現過帶有鳥喙啄食痕跡的碳化果實,痕跡形狀與青銅鳥的喙部完全匹配,足以證明工匠是“照著真實小鳥的樣子”雕琢的。
青銅鳥的身體呈橢圓形,線條柔和圓潤,沒有明顯的肌肉線條,反而像被蓬鬆羽毛包裹的模樣——這是對小型鳥“體態輕盈”的精準還原。雙翅收束並向上微微翹起,翅尖指向尾部,翅麵弧度自然,仿佛小鳥剛落在樹枝上,正輕輕收攏翅膀保持平衡;尾羽折而下垂,分為兩叉,末端尖銳,紋路以淺刻手法呈現,每道紋路間距約0.1厘米,清晰得能看出羽毛的層次感,像被風吹得微微顫動。若將這件青銅鳥放在鋪有碎木屑的台麵上,搭配幾片迷你青銅樹葉,瞬間就能腦補出一幅“森林小景”:一隻小鳥停歇在樹枝上,剛啄完一顆果實,正梳理著翅膀,準備飛向另一根枝條。
2.功能:從“祭祀符號”到“生態圖景飾件”
與三星堆金鳥形飾“獨立祭祀器物”的定位不同,金沙青銅鳥的腹下殘留著整齊的殘斷痕跡——斷口處沒有鏽蝕或碰撞的破損,反而有明顯的人工切割痕跡,考古學家推測,它並非單獨使用的器物,而是某件大型銅器如青銅神樹、銅製祭盤)的“生態圖景飾件”。
這一推測在金沙遺址祭祀區的考古發現中得到了印證。2001年,考古工作者在金沙祭祀區清理出一件殘缺的青銅祭盤殘片,殘片邊緣留有多個細小的榫卯接口,其中一個接口的尺寸與青銅鳥腹下的斷口完全契合。更關鍵的是,殘片表麵還刻有細密的樹葉紋路,葉片形狀與成都平原森林中的楠木葉、柏木葉一致。由此可以還原出這樣的場景:這件青銅祭盤原本裝飾著多件青銅鳥與青銅樹葉,青銅鳥站在“樹葉”之間,有的啄食果實,有的梳理羽毛,有的展翅欲飛,共同構成了一幅“森林生機圖”——這與三星堆青銅神樹“神鳥守樹”的威嚴場景截然不同,少了幾分“人神相隔”的肅穆,多了幾分“人在林間看鳥”的親近。
這種功能的轉變,背後是古蜀人與森林關係的深化。三星堆時期,古蜀人對森林更多是“敬畏式利用”——他們依賴森林的木材與鳥類資源,但也畏懼森林中的猛獸與未知力量,因此將猛禽奉為“守護者”,用威嚴的青銅神鳥表達敬畏;到了金沙時期,古蜀人對森林的開發更加深入,他們學會了在森林邊緣開辟農田,在林間采集果實、捕捉小鳥,甚至能根據鳥鳴判斷季節變化如春天聽到斑鳩叫便知該播種,秋天聽到麻雀集群叫便知該收獲)。森林不再是“充滿未知的神靈領域”,而是“與生活息息相關的夥伴”,因此他們將小型鳥的形象融入日常祭祀器物,用“森林小景”的形式,表達對森林“生機饋贈”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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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信仰:從“神靈使者”到“生命夥伴”
在信仰層麵,金沙青銅鳥延續了“小型鳥為森林生機象征”的內核,但又將其從“遙遠的神靈使者”拉成了“身邊的生命夥伴”,這種轉變藏在器物的每一處細節裡。
三星堆金鳥形飾用黃金製作,材質的稀有性賦予了它“神聖感”——黃金在古蜀社會是貴族專屬,普通民眾難以接觸,因此金鳥形飾更多是“祭司與神靈溝通的工具”;而金沙青銅鳥用青銅鑄造,青銅在金沙時期已較為普及,除了祭祀器物,日常工具如青銅刀、青銅斧)也多為青銅材質,這種“親民”的材質,讓青銅鳥少了幾分“神性”,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古蜀人或許會在農閒時,由部落裡的工匠集體製作這類青銅鳥飾件,家家戶戶都能參與到“森林信仰”的表達中,而不再是祭司的專屬。
更重要的是,金沙青銅鳥的“無威嚴感”設計,暗示著信仰內涵的轉變。它沒有三星堆青銅神鳥的鋒利鉤喙,沒有青銅大鳥頭的深邃大眼,反而用圓潤的體態、小巧的喙部,傳遞出“溫和共生”的理念。在金沙時期的祭祀儀式中,擺放青銅鳥的祭台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壇”,而是與地麵平齊的石質平台,民眾可以近距離觀看甚至觸摸遺址中部分青銅鳥表麵有磨損痕跡,推測是長期觸摸所致)。祭司的禱詞內容也可能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祈求神靈庇佑”,而是“感謝森林與小鳥的饋贈”,比如“感謝林間的小鳥,啄食害蟲保護我們的稻田;感謝森林的樹木,為我們提供建房的木材”。
這種信仰的演變,本質上是古蜀人“生態認知”的升級。他們不再將森林與鳥類視為“需要討好的神靈”,而是理解為“相互依存的夥伴”:人類從森林獲取資源,同時也通過不濫砍樹木、不濫捕小鳥,守護森林的生機;小鳥在森林中生存,同時也幫助樹木傳種、控製害蟲,維係森林的平衡。這種“共生”的認知,被刻進了青銅鳥的每一道紋路裡,成為金沙文明“林人共生”理念的生動載體。
當我們在博物館裡凝視這件小小的青銅鳥時,仿佛能看到三千年前的古蜀人:清晨,他們帶著弓箭走進森林,小心翼翼地捕捉幾隻小鳥作為“加餐”,卻會留下鳥巢中的幼鳥;傍晚,他們坐在濕地邊,看著林間的小鳥歸巢,聽著鳥鳴聲,將一天的收獲與感恩,融入對青銅鳥的祭拜中。這隻青銅鳥,不僅是一件文物,更是古蜀人“與森林溫柔相處”的見證,是他們留給後世的“生態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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