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患重病的母親,一個拒絕捐獻的兒子,這畫麵讓她胸口發悶。
“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麼發達,捐獻骨髓根本不會對身體造成永久傷害。”
她攥緊了指節,“就算會虛弱一陣子,難道比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去更好嗎?”
林弦的目光追隨著那幾道遠去的身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街角才長舒一口氣。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她嚴格來說,不算是我母親。”
“林弦!”
葉芷萱突然提高了聲調:“那是一條人命!”
她的眼神裡滿是失望,“我本以為你至少是個有良知的人。”
林弦猛地轉頭,對上葉芷萱充滿戒備的冰冷目光,一時語塞。
他沒想到對方會對他露出這種看待怪物般的眼神。
葉芷萱感到一陣心寒。
在她看來,一個人可以貧窮,可以平凡,但絕不能喪失最基本的人性。
“你跟他們一樣的想法?”
林弦沒有立刻解釋,反而反問了一句,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他原本以為,至少葉芷萱這種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會不一樣。
至少她會先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輕易就相信了李華的一麵之詞。
可此刻,她第一時間的反應,竟然也是質問自己。
林弦的臉色陰晴不定,最終,他自嘲地笑了笑,聲音沙啞:
“葉總,在你眼裡,是不是隻有杜浩軒才是好人?像我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卑鄙無恥、沒人性的吧?”
“我......我沒有這麼說。”
葉芷萱的聲音有些發緊,“我隻是覺得,那是一條人命,不管怎麼樣,也不應該完全不管吧?況且,他們畢竟......養過你。”
這是葉芷萱第一次看到林弦眼中凝結起如此厚重的冰霜,也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近乎決絕的語氣說話。
“嗬......養過我......”
林弦冷笑一聲,帶著無儘的諷刺,“你又知道什麼?難道就憑他們那三言兩語,你就輕易相信了?就認定了那是事實?”
他長長地、沉重地歎了口氣。
跟葉芷萱相處了三年,換來的卻是她第一時間的質疑?
難道在他麵前,自己真的就永遠洗不清“壞人”的標簽嗎?
“葉總,”他一字一句地說,仿佛要用儘全身力氣,“您生來就是金湯匙喂大的,高高在上,可曾體會過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
“你有體驗過被人拋棄,像垃圾一樣被丟棄的滋味嗎?”
“你知道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躺在冰冷的手術室裡,脊椎骨被一根冰冷的針管刺入,一點點抽取骨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
“你知道那種被全世界遺忘,躺在醫院裡餓得眼冒金星,快要死掉,卻無人問津是什麼樣的絕望嗎?”
“他們!”
林弦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怒:
“不過就是領養了我一個月,抽了我一次骨髓,看我身體垮了、沒利用價值了,就把我像破布娃娃一樣再次拋棄!
那時我才十一歲啊,葉總!您說說看,他們,配嗎?配當我的父母嗎?!”
這一聲聲質問,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刺入葉芷萱的心臟。
她從未想過,林弦的身世竟如此坎坷,他不僅僅是一個孤兒,更是一個在黑暗和冷漠中掙紮求生的孩子。
那些她從未了解過的過去,那些她以為的“理所當然”,在這一刻轟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