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蒼白的臉上,幾不可察地泛起一絲水光,隨即,一行渾濁的淚水便不受控製地滑落,冰涼地滴在林弦緊緊握著他的手上。
“爺爺…您怎麼哭了…”林弦的心猛地揪緊,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替爺爺擦拭著臉頰。
“小弦,答應爺爺,”爺爺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懇切。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他乾枯如樹枝的手,用力地攥住了林弦的手。
林弦怔怔地望著爺爺,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幾秒鐘後才艱難地地點點頭:“我會的,爺爺。您放心。”
“爺爺有些累了,想要睡會兒…”
爺爺輕輕鬆開了手,閉上了眼睛。
“嗯,爺爺您睡吧,我陪著你。”
林弦努力牽動嘴角,強忍著喉頭的哽咽,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許久後。
直到病房門被輕輕關上,林弦才長長歎了口氣。
走出醫院,午後的陽光刺眼,卻照不進他心底的陰霾。
林弦麵色憔悴得厲害,眼下的烏青清晰可見,整個人仿佛被一層厚厚的陰雲籠罩。
十萬塊的靶向藥…
他茫然四顧,他要到哪裡去拿這麼多錢?
而且,王醫生說過這也隻是一個月的用藥。如果效果不大,可能還會加大用藥量…
做什麼工作能一個月賺十萬塊?
更何況還是他這樣毫無工作經驗的人。
林弦將爺爺的病曆單小心的收起來。
他打算下去再去商業圈麵試看看。
······
病房內,一片寂靜。
徐爺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中,透出一種少見的清醒。
他看了一眼旁邊正專注地調整著監護儀器的楊清婉,輕輕喚了一聲。
“楊醫生…”
楊清婉手上的動作一頓,立刻轉過身,臉上帶著職業性的關切:“怎麼了,徐爺爺?身體又有什麼不舒服嗎?”
“不是,”徐爺爺虛弱地笑了笑,卻顯得無比疲憊,“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嗯,您說,隻要能辦到的,我一定儘力。”楊清婉用力地點點頭,眼神真誠。
“我的病…現在一定到了很嚴重的地步吧?”徐爺爺的目光直視著她。
楊清婉聞言,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但很快,她便不動聲色地擠出一個笑容:
“沒有呀,徐爺爺您怎麼會這麼說?您看您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她試圖轉移話題,但聲音有些乾澀。
徐爺爺卻笑著搖了搖頭,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和了然:
“我雖然老了,可還不至於糊塗到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看不清。再加上,你和王醫生每次進出病房時那沉重的臉色,還有小弦…他眼眶紅腫,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楊清婉咬住了下唇,唇瓣泛白,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這些年,我時時刻刻都在覺得,自己拖累了小弦。”
徐爺爺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深深的愧疚,“要不是因為我,他肯定會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會有更好的選擇…是我,是我這個老頭子,拖累了他…”
他將目光投向窗外,那裡陽光正好,明媚得刺眼。
“其實,我剛得病的時候,就想過放棄治療。可是啊…”
他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擔心小弦這孩子接受不了我離開的打擊。他從小就被親生父母拋棄,是我將他帶大的。
好在,現在他長大了,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後…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我想,就算我現在走了,或許…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吧…”
“徐爺爺…”
楊清婉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水霧迅速凝聚,化作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滑落,她低下頭,小聲地抽泣起來,肩膀微微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