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花鳥島,陽光還帶著露水的清冽,穿過木格窗欞,在陳小魚家老舊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楊少川的生物鐘準時將他喚醒,右肩在晨間的微涼空氣裡傳來熟悉的、細微的酸脹感。他習以為常地活動了一下左臂,動作輕緩地起身,儘量不驚擾屋內的寧靜。
推開房門,廚房裡已經飄散著米粥的清香。陳小魚正叼著半片麵包,手忙腳亂地往書包裡塞著畫板和顏料,看見楊少川出來,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哥,早!媽一早就去居委會了,粥在鍋裡,鹹菜在桌上!”
“嗯,早。”楊少川應了一聲,走進洗手間。清涼的自來水撲在臉上,驅散了最後一絲睡意。鏡子裡映出他略顯冷峻的眉眼,隻有在花鳥島,這層冷硬才會被海風和煙火氣悄然融化些許。
兩人在餐桌旁坐下,安靜地吃著簡單的早飯。陳小魚風卷殘雲般解決掉食物,抓起書包就往外衝:“哥我先走啦!約了人去寫生!”話音未落,人已經像隻小鹿般蹦出了院門,隻留下晃動的門扉和空氣中殘留的活力。
楊少川不緊不慢地喝完最後一口粥,收拾好碗筷。目光落在院子裡晾衣繩上——那是他昨晚換洗的淺灰色襯衫和運動褲,被清晨的海風吹得微微鼓蕩。他走過去,習慣性地用左手將它們撫平,重新夾好。陽光透過濕潤的棉布纖維,散發出乾淨的氣息,混合著院子裡晾曬的陳皮特有的、微苦而醇厚的清香。這熟悉的味道,總讓他緊繃的神經不自覺地鬆弛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才帶上房門,準備去碼頭附近轉轉,看看洛羽那群“調研團”又在折騰什麼。
剛走出陳家小院所在的巷子,踏上通往碼頭的主路,一陣帶著鹹腥味的海風就撲麵而來。路邊的早餐攤熱氣騰騰,三三兩兩的漁民或遊客坐在小凳上吃著麵線糊。楊少川步履平穩,享受著這獨屬於海島的、慢節奏的清晨。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被前方幾個聚在一起、明顯在熱烈討論什麼的阿婆打破了。她們挎著菜籃,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飄進楊少川的耳朵裡。
“……聽說了嗎?昨天下午,就在西邊那個小海灣!”一個穿著碎花衫的阿婆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裡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有個外地來的小夥子,玩那個什麼……摩托艇!”
“哎喲,知道知道!”另一個戴著草帽的阿婆立刻接話,拍了下大腿,“動靜可大了!轟隆隆的,跟打雷似的,我家老頭子還以為是漁船發動機炸了呢!”
“可不是嘛!”碎花衫阿婆連連點頭,繪聲繪色地描述,“你是沒看見,那小夥子開得那叫一個猛哦!左搖右擺,嘴裡還嗷嗷叫喚著什麼……什麼‘奧義’?哎喲,笑死個人!結果一個沒弄好,整個人‘嗖——’地一下就從那艇上飛出去啦!噗通!好大一個水花!跟炸魚似的!”
“哈哈哈……”旁邊的阿婆們都忍不住笑起來。
“後來呢後來呢?”有人追問。
“後來?”碎花衫阿婆撇撇嘴,“還能咋樣,喝了一肚子海水唄!被同行的幾個年輕人七手八腳撈上來的,那臉色白的喲……嘖嘖。聽說撈上來的時候還在那吐水,嘴裡念叨什麼‘我的寶藏沒了’?怕不是海水灌多了,腦子糊塗了!”
“哎,現在的年輕人哦,玩起來不要命的……”草帽阿婆搖著頭,語氣裡帶著過來人的唏噓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那摩托艇多危險,哪比得上咱們搖櫓的小船穩當。”
“就是就是……”
阿婆們的議論聲漸漸被海風吹散,楊少川的腳步卻停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額角的青筋卻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
奧義·水上漂?寶藏?摩托艇?
這幾個關鍵詞像拚圖一樣,瞬間在他腦海裡組合成型。根本不需要多餘的推理,一個名字呼之欲出——趙魁宇。
一股混合著“果然如此”的無奈和“這家夥真是不讓人省心”的無語感湧上心頭。
不愧是他,剛來花鳥島就給我拉了坨大的,真不知道如果真的讓他知道我有女朋友的時候會不會在整出什麼大活。
楊少川歎了口氣,壓下心頭那股哭笑不得的情緒,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聯係人——“典獄長樂子人)”。
電話接通得很快,幾乎是剛響一聲就被接了起來,聽筒那邊傳來洛羽帶著笑意的聲音,背景裡似乎還有其他人的喧鬨:“喂?川少,是良心發現準備加入我們的‘海島文旅深度調研’了嗎?魁哥剛接受完‘海水浴療’,正在沙灘上畫圈圈詛咒暗礁呢。”
“他沒事吧?”楊少川言簡意賅,直接切入正題,語氣裡聽不出太多情緒,但熟悉他的洛羽還是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能有什麼事?”洛羽輕笑一聲,“就是嗆了幾口水,外加一點......小小的心理創傷。哦對了,他堅持認為自己剛才是在施展‘水上漂’時遭遇了‘神秘力量’的乾擾。”
楊少川揉了揉眉心,果然如此。他就知道趙魁宇這家夥不會輕易消停。“看好他,彆讓他再碰任何帶引擎的東西了。”他叮囑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放心,”洛羽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輕鬆,“我已經跟老漁民打好招呼了,今天之內,島上所有能動的帶輪子或者帶螺旋槳的玩意兒,都不會租給一個叫趙魁宇的‘危險分子’。”
聽到趙魁宇暫時被“封號”了,楊少川稍微鬆了口氣。
“行,我知道了。你們繼續‘調研’吧,彆鬨出太大動靜。”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楊少川沒有再往碼頭方向走去,而是轉過身,目光投向了島嶼內陸那片鬱鬱蔥蔥的山林。那裡,藏著他與這座島最初的羈絆,也是他此刻最想去的地方。腳步不自覺地加快,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山路並不崎嶇,鋪著一層厚厚的鬆針,踩上去軟綿綿的,帶著特有的清香。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林間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濕潤而清新,充滿了草木與泥土的芬芳,與海邊的鹹腥氣息截然不同。越往上走,周遭的環境越發幽靜,隻剩下鳥鳴聲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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