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李洛在片場與黃建國漸漸熟悉起來。
清晨天微亮,李洛穿著一身簡單的運動服,從酒店出來,順著熟悉的小路走向那片被遺忘的爛尾樓區。
遠遠地,他就看見黃建國蹲在三輪車旁,正用煤爐煮著什麼。
“又來了?”黃建國抬眼,看著這個已經不需要自我介紹的年輕人。
“嗯。”李洛笑了笑,像是習慣性地打招呼,又像是朋友間的默契問候,“今早吃什麼?”
黃建國掀開鍋蓋,熱氣撲麵而來,鍋裡是熬得稀爛的米粥,黏稠的白粥泛著細小的泡沫,旁邊還有半塊發硬的饅頭。
“米粥,昨天剩的饅頭。”他說得理所當然,像是在描述一種生活常態。
“要來一口嗎?”黃建國半開玩笑地問。
他當然不覺得李洛會吃。
他見過不少演員、媒體人,講究得很,嫌臟嫌油嫌吃得上火,哪能沾得了他們這些苦日子人的口糧。
明星嘛,總歸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會吃這種東西,簡直活著找罪受。
但李洛沒猶豫,接過碗,舀了一勺米粥喝下。
粥很淡,帶著一絲糊味,但卻是溫熱的。
“行啊,明星也吃咱們這苦粥。”黃建國咧嘴一笑,點了根煙,語氣帶著點打趣。
“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李洛放下碗,認真地說,“因為我原本也不是來玩的,我是很認真來感受的。”
黃建國瞅了他一眼,覺得有點好笑。但煙在指間燃著,似乎又終於認可了點李洛的態度,緩緩開口:“行,那大明星你就感受著點。”
——從那天起,李洛成了爛尾樓區的“熟客”。
劇組的人知道他總往那邊跑,卻沒人多嘴,甚至連溫導也默許了。溫導一向推崇演員深入現實、深入生活,李洛這番行為,正合他的心意。
黃建國帶著李洛東走西看,見了不少人。
有拄著拐杖、在狹窄樓道裡艱難行走的老人;有坐在破敗台階上,拿著碎糖果玩的孩子;還有幾個中年男人,穿著油漬斑斑的舊夾克,白天抽煙打牌,晚上窩在車裡睡覺,仿佛被生活耗儘了力氣和希望。
有人願意講自己的故事,說起當年如何在工地上出過事故,工資被拖了兩年;也有人緊閉嘴唇,隻是目光空洞地看著遠處。
但無論哪一種,李洛都認真聽著,記著。
有一天,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看著李洛,總覺得眼熟。她拉了拉黃建國的袖子,小聲嘀咕:“他是不是那個誰啊?電視上演戲的?”
黃建國哈哈一笑:“對,明星。老太太你挺潮啊,這麼年輕的大帥哥你也認識。”
老太太卻不搭理黃建國了,隻是疑惑地看了李洛半晌,忽然笑了:“那你大明星咋還跑這兒來?”
李洛被她逗笑了,蹲下來,輕聲道:“來看看,也來記住。”
老太太沒再問什麼,隻是摸了摸他的頭,像是對待自家孩子那樣輕輕歎息:“可惜了,這些事啊,記住了也沒用。”
李洛卻不這樣想。
那天晚上,他回到酒店,洗了個澡,坐在床邊,打開手機,像往常一樣,給陳思言發了消息。
【李洛:今天遇到了個老太太,她說,這些事情記住也沒用。】
陳思言很快回了。
【陳思言:你怎麼回的?】
【李洛:我沒回話。但我心裡想的是,如果大家都這麼想,那就真的沒用了。】
【陳思言:嗯,我知道你不會認同。】
【李洛:所以這片子得拍好,得讓他們的故事被看到。】
陳思言沒有立刻回消息,過了一會兒才發了個語音過來,聲音很輕:“大明星加油。”
李洛怔了一下,嘴角卻止不住地揚起,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填滿——像是所有掙紮和堅持,都終於有人理解。
——電影正式開拍前的最後一天,李洛又去了那片爛尾樓。
黃建國正坐在三輪車旁,修補著一隻破舊的麻袋。
聽見腳步聲,他頭也不抬:“怎麼,大明星還沒拍就舍不得走了?還是害怕拍不好呀。”
李洛笑了笑,在他旁邊蹲下:“明天就正式開機了,今天是最後一次采風。”
黃建國“嘖”了一聲,語氣像是在挖苦,又像是在讚許:“還挺敬業。”
李洛看著遠處的破敗樓房,輕聲問道:“你覺得……如果這部電影上映了,會有人看嗎?”
黃建國撣了撣煙灰,慢悠悠地說:“看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願意拍。”
他頓了頓,目光透過煙霧落在李洛身上,語氣難得認真:“起碼讓那些住在高樓大廈裡的人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我們這些人。還有我們這一批人,還有無數討不回工錢的農民工,在要債,在等錢,在詛咒那些卷款逃跑的狗日的開發商不得好死。我們沒文化,也不會上新聞,但我們背後有千千萬萬雙眼睛在看著他們。”
李洛抿了抿唇,點頭:“會的。”
黃建國沒再說話,隻是低頭繼續補著麻袋,那隻麻袋像是他們這代人背過的沉重命運。
李洛站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等電影上映了,我請你去電影院看。”
黃建國笑了一聲:“行啊,我就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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