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如其來,仿佛天塌了一角。
不給人任何一點防備。
密集如注的雨水連成簾幕,鋪天蓋地地傾瀉而下,天地間隻剩下水的怒吼。
天空壓得極低,黑雲翻滾。
爛尾樓仿佛一具垂死掙紮的巨獸,在風雨中瑟瑟發抖。
而本就年久失修的排水係統在這場雨中徹底宣告崩潰。
——這豆腐渣工程命不久矣。
胡銘遠在房間裡聽見暴雨的聲音,就知道完了。
火速飛奔下樓,發現樓下的老楊也正一起往下趕。
地麵積水迅速彙聚,順著斷裂的水泥縫隙和裸露的鋼筋框架瘋狂灌入地下。
本就失效的排水管道被泥沙和雜物堵得嚴嚴實實,原本作為應急通道的井蓋處倒灌的水如噴泉般湧出,伴著碎石和枯葉,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味。
胡銘遠:“艸,完蛋了。”
“雨太大了!再不管地下室就全完了!”老楊一邊喊,一邊氣喘籲籲地踩著台階往下衝。
地下室不出所料成了第一個犧牲品。
短短數十分鐘內,汙水就如猛獸般撲入,迅速吞噬了整個空間。
冰冷渾濁的積水漫過樓梯,順著牆壁爬升,很快便沒過了一切。
曾被居民臨時改造成儲物間的頃刻間被水淹沒——破舊的床墊、塑料布搭成的遮擋、堆放著衣物和食物的紙箱,全都浮了起來,在水中打著旋兒。
住在低樓層的居民根來不及轉移財物,就眼睜睜看著生活的一點點依靠被水卷走。
積水中漂浮著兒童的玩具、老人用的藥盒,甚至還有幾隻貓狗驚恐地尖叫著掙紮逃命。
空氣中彌漫著濕冷、腐臭與潮黴混合的氣息,仿佛整個爛尾樓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拖入了絕望深淵。
有人赤腳在積水中搜尋家當,有人扶著年邁的親人躲避潰水,有人哭喊著呼救,卻被風雨的轟鳴淹沒了聲音。
而整棟樓,在雨幕中如鬼魅般矗立,裂縫中滲出的水滴像是流血不止的傷口。
暴雨未停,黑夜未散,絕望如洪水般蔓延——而這座城市的邊緣地帶,卻無人在意。
胡銘遠站在滿是積水的樓道口,褲腳早已濕透,頭發和衣襟貼在身上。
他的眼神卻沒有慌亂,反倒透出一股狠勁和清醒。
在他身後,是幾名神色不安的居民,有的抱著孩子,有的拖著破舊行李箱,腳下的水已經漫到小腿。
樓體在水中吱嘎作響,仿佛隨時可能坍塌。
“不能再等了!”他大聲吼道,“再拖下去,水灌上來,整棟樓都要泡進去!”
老楊喊:“可是能怎麼辦?電都斷了,樓下全淹了!”
胡銘遠眼神一凝,咬牙道:“我們自己排水。這樓的水泵應該還在,就是線路斷了。我們得重新拉電,把水泵重新啟動。”
這是個賭命的提議。
但沒人反對——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胡銘遠沒讓老楊去,他帶著幾個年輕人衝進廢棄的配電房,踩著水走得小心翼翼。
手電筒微弱的光晃動著,照出牆上斑駁的水漬和爬蟲的影子。
配電房早已年久失修,鐵門上鏽跡斑斑,牆麵剝落斑駁,一股腐蝕的鐵鏽味和潮濕混合的黴味撲鼻而來。
“彆碰那條線,那裡有電!”胡銘遠大喝一聲,把差點觸碰高壓線路的小夥一把拽回來。
他手腳麻利地拆下舊線路,一邊吩咐旁人去找備用電源,一邊用電工留下的工具重新接線。
身後傳來一聲尖叫,一根電線炸出火花,閃了一下刺眼的藍光。但他沒有回頭,隻是沉聲說:“彆怕!照我說的做!”
在他的沉穩和果斷指揮下,空氣中儘管緊張,卻沒有一人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