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被陳思言噎得說不出話,嘴唇張了張,卻沒能反駁一句。
果然陳家爸媽起名字是有一套的,這哥講得每一句話,都像是精雕細琢後的成品,字字珠璣,滴水不漏。
李洛隻覺得臉上像被火燒了一樣,從頰側一路燒到耳根,連脖子都泛起一片緋紅。
他沒再接茬,隻側過臉,輕輕吐出一句:“走吧,回去了。”
他們並肩進了酒店,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電梯裡隻有兩人的影子,被燈光拉長,靠得很近,到最後相互依偎在一起,影影綽綽。
房間的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陳思言脫下外套,開口就是肯定句:“你拍得很辛苦。”
“還好吧。”李洛走進客廳,隨手把帽衫丟在沙發背上,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攤進柔軟的沙發裡,頭靠在椅背上,仰起脖子望著天花板,眼神空茫,“但我有點不太想醒過來。”
陳思言走到他身邊,在他左側坐下,聲音平靜卻堅定:“戲拍完了,該回來了。”
李洛微微側頭,瞥了他一眼,那目光裡還帶著點沒完全從角色裡抽離出來的恍惚與疲憊。
“可你知道嗎,那個角色的感覺……前麵還好,越到後麵越痛苦,那種感覺真的太真實了。我拍最後一場戲的時候,眼睛一閉,就覺得自己真的在告彆。”
“你是在告彆。”陳思言看著他,眼神沉靜,“但不是和希望告彆,是和無力告彆。”
李洛聽到這話,喉嚨裡忽然像是堵了塊棉花,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坐起身,撐著膝蓋低頭笑了笑,像是在自嘲,也像是在壓住什麼。
笑聲沒什麼底氣,像是被生活消磨得沒了銳氣的火光。
誰又不是這樣痛苦了這麼多年呢?
意料之外的爛尾樓,飛來橫禍的交通事故,沒有儘頭的牛馬壓榨,無法反抗的女性侮辱。
資本、階級、關係、層層級級的壓迫。
一層又一層,像永遠剝不完的洋蔥皮,每剝一層,眼睛就更酸一點。
而他們這些被剝到最底層的螻蟻,隻能喘息,拚命喘息。
陳思言沒出聲,隻是靜靜地伸出手,輕輕替李洛把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理順。手指劃過額頭,動作極輕,卻帶著一種安撫的溫柔。
那一瞬間,李洛忽然把頭靠過去,埋進他肩窩裡,聲音悶悶的:“我剛才一個人走進酒店的時候,真的有一瞬間……想一個人走到底。”
陳思言的手搭上他的背,緩緩收緊,像是一點點把他從邊緣拉回來。
“你不是一個人。”陳思言抱住他,聲音低下來,幾乎是貼著他耳邊說的,“你永遠不是。”
“你知道嗎,我每個月,都在看著各種各樣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自殺,而我甚至沒有勸說的權利。他們真的活得好累,也許自殺對他們來說,真的會是一種解脫。”
“寇行走的時候我真的崩潰了很久,但我也知道,那不是他的錯。”
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
李洛閉上眼,感受到那隻手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像安慰,又像在確認他真實地存在。
過了很久,李洛突然悶悶地說了一句:“你今晚不會想要跟我做葷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