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愣了愣,似乎也被這句“你什麼時候變回我男朋友啊”擊中神經。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骨骼和肌肉線條仍在變形後的餘韻裡輕微地震顫著。
皮膚的觸感都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一層了,連聲音都帶著一點外來的陌生。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比他原來的手更修長,指節稍細,指甲剪得整齊。
“很快就回來……但我得先去林棲那兒一趟。”李洛說,嗓音低啞,卻不再是他原本的音色。
陳思言知道李洛每次變身,都是去替彆人完成未儘的事。
隻是這次,任務顯得格外沉重。
“我陪你吧。”陳思言提議說。
“這次不用。”李洛微微一笑,那笑容也不屬於他自己,是林棲男朋友的笑容,帶著一點清澈的書卷氣,“畢竟她隻需要他一個人。”
z市的雪下得比預想中大。
厚厚的白雪慢慢覆蓋起了街道邊的車頂,窗簷垂下細長的冰柱,城市像一夜之間被封存進玻璃球裡,安靜又緩慢。
李洛穿著一件深灰色大衣,脖子上圍著圍巾——這不是他原來的風格,但這身衣服是林棲男朋友生前常穿的模樣。
李洛走進林棲的那間陪護病房,靠窗的一張病床空蕩蕩的,床單已經收拾乾淨了。
空氣裡有著某種植物的味道——是小雛菊。
因為林棲喜歡,這段時間他們經常買過來帶給林棲。
林棲人不在病房裡,可能是出去看雪了。
李洛坐下,手指摩挲著桌角。
李洛沒有給林棲打電話,也沒有去找她。
隻是靜靜地坐在房間裡。
林棲的癌症是晚期,已經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已經是在等死了。
時日無多。
他們所有人都明白,包括林棲自己。
李洛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沒有認識林棲就好了。
那麼現在就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沒過多久,空氣突然輕輕一動。
沒有風,但窗外的雪忽然飄進一片。
林棲推開房門進來,她穿著最常穿的那件白毛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僅僅是看見了一個背影,就眼眶微紅。
“……是變成他了嗎?”林棲站在後麵輕聲問。
李洛點點頭,“是的。”
林棲慢慢走近,眼睛裡映出的是她朝思暮想的臉,她的男朋友——那個她以為永遠也見不到的人。
“果然……”
她笑了一下,聲音顫得厲害,“我其實很想知道他自殺的真正原因,他究竟……最恨的是誰……”
李洛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觸發了記憶。
那是z市醫科大南區實驗樓的一個冬日清晨。
天還沒完全亮,整棟樓都冷得像冰窖,實驗室裡彌漫著福爾馬林和舊器械的味道。
林棲窩在一個白色羽絨服裡,頭發挽成隨意的丸子頭,趴在試驗台上,一邊記錄數據,一邊偷偷咬著一小塊巧克力。
她偷偷看了旁邊一眼,輕輕哼了一聲。
“你再拿我筆記去交報告,我真要打你了。”她嘟囔。
“我沒拿。”顧嶼頭也沒抬,正忙著調整滴定管的刻度,語氣理直氣壯,“是它自己走過去的。”
林棲翻了個白眼,把記錄本往他麵前一拍:“好啊,那讓它自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