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曜的目光在屏幕上快速掃動,文件的排版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全是數字、圖表和專業術語。
冷曜自己本身學得也是相關領域,就算達不到發三篇sci的程度,基礎知識也完全是紮實的。他強迫自己冷靜,咬緊牙關從頭開始逐句閱讀。
會議紀要的開頭還算平常,是一份例行的回溯記錄。
參與者除了冷祁之外,還有幾位項目組的核心成員,包括實驗員、倫理委員會聯絡人、數據安全員和財務預算負責人。
但很快,冷曜的眉頭越皺越緊。
【記錄摘要】:樣本組c於實驗第12周期出現非線性增殖反應,經初步排查,疑似因基因靶向過程出現不可逆的“鏈式突變”。
【冷祁批注】:初步可排除操作失誤,傾向認為該問題為藥物試劑組合反應引發的未知風險。後續擬繼續追蹤,但不暫停實驗主線。
冷曜指尖輕顫。
他對他父親冷祁的嚴苛和控製非常熟悉,但他從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對科研風險做出“知情後忽視”的決策。
他繼續往下看。
【倫理委員會聯絡人·葉某】:組c個體已出現不可控病理變化,根據現行倫理規定,該實驗組應立即中止。
【冷祁回應】:組c目前仍具關鍵數據意義,建議采取封閉數據隔離方案,由內部組專人監控進展,同時擬向基金會提交繼續資助申請報告。
冷曜瞳孔微縮。
——原來如此。
他再次翻出那份實驗基金申請書,通篇都是冷祁一貫的措辭:前沿、高效、可控、理論突破性顯著。但那份報告中絲毫沒有提及任何實驗中已出現的風險或倫理隱患。
冷曜猛地合上文檔,心臟“砰砰”跳得厲害,仿佛要衝破胸腔。他在書桌抽屜裡摸索,翻出幾份紙質文件,發現其中一份竟然是冷祁未曾寄出的對某科研資助機構的年度彙報信草稿。
“……雖然階段性數據與預期存在部分偏離,但在我作為負責人嚴格把控下,所有風險均已合理控製。現階段最需要的是繼續的支持與資金,以維持組c的研究進展。數據最終會證明我們路徑選擇的正確性。”
這不是陳述事實,這是包裝謊言。
冷曜隻覺得喉頭發澀,眼前浮現出顧嶼那個低著頭站在會議角落、被所有人指責的身影。
他終於明白了——顧嶼是那個被“選中”背鍋的人。冷祁必須讓實驗繼續,必須保住基金、保住地位、保住自己塑造出的完美科研人設,而顧嶼,隻是那個“最合適”的犧牲品。他將會成為實驗繼續推進後,一旦出了問題的‘背鍋俠’。
“他不是在失敗之後自殺的。”冷曜聲音發啞,“他是……在壓不住這個謊了,在失控的崩塌中,徹底溺死的。”
“而現在顧嶼已經自殺了,替罪羊消失了,他,就成了替罪羊。”
他緩緩坐下,呼吸變得沉重。他想起李洛那句:
“你不是以為他不會失敗,而是你以為他永遠不承認失敗。”
而現在,冷曜終於看見了——那個被崇拜、被懼怕的冷祁,在隱秘的實驗文檔與批注字裡行間,早已一步步走進了無法回頭的深淵。
與此同時,李洛和林棲仍在前往z市研究中心的路上。
林棲盯著車窗外,忽然低聲道:“如果真的是為了實驗基金,為了維護科研地位……顧嶼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那時候他還是個博士,是個對這種勾心鬥角什麼都不懂的學生。”
李洛眼神冷冽:“越是那種時候,越容易被拿來當替罪羊。”
林棲沒有說話,隻是攥緊了手指,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李洛想起來之前看的一部電影中提到,“男性會繼承財產,而女性隻會繼承疾病。”
但其中的本質依舊是不平等的傳導機製。
權貴攬功遮是非,庶民背禍掩真情。
有錢人搶功勞,普通人背黑鍋。
而另一端的冷曜,終於站起身,走到冷祁書房的角落,那裡是一個小型保險櫃。他記得小時候見過一次冷祁開這個保險櫃,密碼是……
冷曜閉上眼,手指顫著輸入那串數字——冷曜的生日。
“嘀——”
保險櫃應聲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