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林靜以“我要考慮一下”為由離開現場。
陳思言在筆記本上敲下幾個詞:假托管,內部資金循環,虛假宣傳,親屬關聯企業……這是典型的龐氏型社區理財盤,偏重養老人群,極具迷惑性。
而在陳思言手機的未讀消息裡,跳出了一條特殊的留言。
是宜然財富前台小妹匿名發給林靜在前台填訪客登記時寫的聯係號碼:“小姐姐你千萬不要被騙啦,高經理已經在公司群裡發了‘通知’,他們準備本周就撤了,說總部那邊資金鏈撐不住了,小姐姐你可千萬彆把錢投到裡麵啦。”
陳思言收起手機,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這個城市仍然明亮,但他知道,有些地方的光,是假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它們一盞盞關掉——
再慢慢換上,真正屬於這個世界的、清白的、可靠的光。
他一邊記錄,一邊聯係自己的朋友——財經律師、金融安全顧問、甚至幾個曾經合作過調查采訪的媒體記者。他知道,這種盤,不能隻是“揭穿”,它必須“曝光”,要讓更多人看到,避免下一場崩塌再砸碎一個無辜家庭。
這是一場戰爭,一場要在虛假繁榮中奪回真相的戰爭。
等陳思言處理好一切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陳思言走在回家的路上,海城的街道依然燈火輝煌,不夜城的名字始終是屬於這座城市的金字招牌。
遠處高樓外牆屏幕正在播放著理財廣告,那一行“安心養老,財富自由”的標語,像極了通向深淵的柔軟繩索。
手機再次震動,是財經專欄記者發來的回複。
【葉歩仲瑤:你說的情況很嚴重,我明早可以約一個電視台的資深編導,他對這類話題感興趣。你能提供核心證據和人物素材嗎?】
陳思言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幾秒,然後迅速回道。
【陳思言:有,明早見。】
他走到一半,在路邊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又順手加了一盒牛奶。店員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邊結賬邊聊起天:“哎,哥你是不是也住那片小區?最近都傳瘋了,說那個跳樓的叔叔是被女兒逼的。”
陳思言動作一頓。
“聽誰說的?”他語氣冷下來。
“就樓上那幾個老太太,每天遛狗邊聊邊講。說那女孩不懂事,天天鬨,他們家天天吵架,說她爸的錢都花在她身上了。”女孩聳聳肩,“你也知道,八卦傳得快。”
陳思言表情嚴肅,“空穴來風的東西最好不要跟著亂傳。”
他沒再說什麼,拎著水走出店門。
夜風吹在臉上,涼得很,像是一種警告。
他心裡突然有點不安。
陳思言回到家,卻發現李洛不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時,李洛正坐在派出所的走廊裡,膝蓋上的外套蓋住了朵朵熟睡的小身體。女孩小小的一團,蜷在他懷裡,像一隻被世界打濕了翅膀的鳥。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
朵朵的母親下午突然離家出走,留下的紙條隻有寥寥幾個字:
“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對不起,我不能再管她了。”
沒有簽名,也沒有聯係方式。
之前的電話號碼已經顯示空號。
朵朵的小天才電話手表現在既打不通他爸爸的電話,也打不通他媽媽的電話。
李洛是在工作結束,打算去學校順帶接朵朵周末的困難班回家時,發現她不在。班主任跟他說朵朵今天沒有來上課。
李洛去到朵朵家,發現門沒鎖,屋裡空無一人。鄰居說她母親提著行李早上就走了,什麼也沒說。小區物業報警後,警方以“監護人失聯”進行調查,臨時將孩子帶到派出所。
然後李洛又輾轉去到了派出所。
“你和她是親屬嗎?”負責的民警問他。
李洛沉默了幾秒:“不是。”
“那你有什麼監護權證明嗎?法定委托?親屬關係?法院文件?”
李洛低下頭,看了眼睡著的朵朵。
“都沒有。”他說。
“我們理解你的善意,”女警輕聲道,“但孩子的監護問題涉及法律。她母親已經放棄撫養義務,現在還聯係不上,我們隻能先走程序,將孩子送往市兒童福利中心,直到法院判定或找到直係親屬。”
“她剛剛失去父親,如果再送去福利院……”
“我們會有心理輔導老師介入,會安排生活和學習,我們也不希望她......隻是……這是我們目前最合規最常走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