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最後一聲無力的咳嗽,徹底熄滅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裡。林梓明猛地踩下刹車,車輪在鋪滿腐敗鬆針和濕滑苔蘚的林間小路上蹭出幾道無力的痕跡,最終徹底靜止。
車內一片死寂,隻有三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以及車窗外無邊無際的、帶著泥土和朽木氣息的森林黑暗。
雨已經停了,滿天星星閃著冷漠的光芒。華盛頓州邊境的原始叢林,在無月的夜晚張開沉默而巨大的口,將疲憊的逃亡者吞沒。
“沒油了。”林梓明的聲音沙啞,打破沉默,帶著一種走到絕路的疲憊。他鬆開方向盤,指關節因為長時間緊握而僵硬發白。eia臉色蒼白,濕透的禮服已經被車內暖氣及體溫烘乾。
後座,kai緊緊抱著一個不起眼的防水帆布包,布包裡裝著林梓明剛交給她的'國運之石',她身體微微發抖,那雙平日裡驕傲的眼睛此刻盛滿了驚恐。
顏雪像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塑站在路邊,車燈餘光映著她颯爽的身軀,銳利的目光穿透黑夜,掃描著前方幽暗、危機四伏的林地。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專注,仿佛早已算定林梓明會在這裡耗儘燃油,這女特工,已經把自己的車推下山崕。
“棄車。”顏雪的命令簡潔得如同刀鋒切割空氣,不容置疑。
她拉開車門,動作輕盈迅捷,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冰冷的、帶著濃鬱植物氣息的夜風立刻灌了進來。林梓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沉重,跳下車,示意eia和kai跟上。
四人合力,將這輛幾乎耗儘他們最後力氣的金屬軀殼,艱難地推向路邊陡峭的斜坡。車輪碾過濕滑的腐殖層,車身在重力下加速,最終翻滾著墜入下方被濃密灌木和巨大蕨類植物遮蔽的深澗,傳來一陣沉悶的撞擊和枝葉斷裂的聲響,隨即被無邊的林海濤聲吞沒。最後的退路,斷絕了。
“跟緊我,踩我的腳印。”顏雪的聲音壓得很低,在寂靜的林中卻異常清晰。她像一頭融入陰影的夜豹,沒有回頭,身體微微前傾,步伐精確而無聲地踏在厚軟的腐葉層上。eia和kai護在中間。kai死死抱著帆布包,每一步都走得跌跌撞撞,昂貴的鞋子深陷泥濘。
濃重的黑暗包裹著他們,參天巨樹的枝椏在頭頂交錯,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隻有腳下腐爛枝葉被踩踏時發出的輕微“噗嗤”聲,以及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無限放大。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隻有三十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顏雪突然停下腳步,抬手示意。她蹲下身,指尖拂過地麵一處幾不可察的痕跡——一片被踩斷的蕨類葉子,斷口還很新鮮。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比寒冰更冷。
“來了。”她的聲音如同耳語,卻帶著千鈞重量,“十三人,扇形搜索隊形,裝備精良,有夜視。”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林梓明的心臟。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裡隻有一把顏雪分給他的格洛克手槍,這在職業雇傭兵的自動火力麵前,如同玩具。eia倒抽一口冷氣,捂住了嘴。kai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帆布包裡林梓明交給她保管的'命運之石'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恐懼,能量波動變得紊亂而急促,一股微弱的、混雜著海洋、大地和火焰氣息的奇異力場悄然彌漫開一小片區域,又迅速收斂。
“梓明,十點鐘方向,那棵最高的西黃鬆,上去。視野覆蓋前方扇形區域。”顏雪語速飛快,指向一棵需要數人合抱的巨樹,它的枝椏如同巨傘,在黑暗中巍然聳立。
她同時從戰術背心的側袋裡掏出一個小巧但倍率驚人的單筒熱成像儀和對講耳機塞給林梓明。eia、kai,跟我來,躲進那個石縫,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不準動,不準出聲!”她指向不遠處幾塊巨大風化岩石堆疊形成的狹窄縫隙。
沒有時間猶豫。林梓明接過熱成像儀戴上耳機,深吸一口帶著腐朽氣息的空氣,將手槍插回腰間,手腳並用地開始攀爬那棵巨大的西黃鬆。粗糙的樹皮摩擦著手掌,冰冷的樹脂粘在皮膚上。像猴子竄上樹頂!eia拉著幾乎要癱軟的kai,踉蹌著衝向岩石縫隙,蜷縮進去,屏住呼吸。凱伊懷中的帆布包被緊緊壓在胸前,'命運之石'隔著布料散發出不安的悸動。
顏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林梓明視線下方的灌木叢中。她沒有去藏匿,而是開始布置。
林梓明在攀爬的間隙,眼角餘光瞥見她如同最精密的機械般運作:找到幾根韌性極強的枯死鐵杉枝乾,用堅韌的傘繩巧妙地綁縛、壓彎,固定在相鄰的樹乾上,形成巨大的、蓄勢待發的“弓臂”。
她快速搜集來大小不一的尖銳碎石,用細密的藤網兜住,懸掛在“弓臂”的觸發點上。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卻又帶著一種近乎藝術的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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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樹乾陰影、倒伏朽木的凹陷處布置下尖銳的倒刺木簽,覆蓋上薄薄的落葉偽裝。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卻彌漫著冰冷的殺意。這是她為追獵者準備的、屬於森林的死亡陷阱。
林梓明終於攀爬到一根粗壯的橫枝上,穩住身體,後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樹乾。汗水浸透了內裡的衣衫,夜風一吹,刺骨的冰涼。
他舉起熱成像儀,冰涼的目鏡貼上眼眶。視野瞬間切換成詭異的綠色世界。森林的輪廓化為模糊的背景,而在其前方,十幾個明亮、刺眼的橙紅色人形輪廓正以穩定的速度,呈鬆散的扇形向這邊推進!
他們動作專業,彼此間保持著警戒距離,手中的長槍熱源清晰可見。熱成像的視野邊緣,還能看到下方岩石縫隙裡兩團蜷縮在一起的、相對微弱的橙色光團——eia和kai,顏雪用西根枯木塞住石縫,橙色的光團迅時消失。
顏雪……她如同融化在背景裡,熱成像儀幾乎捕捉不到她的顯著信號,隻有偶爾在移動時,才會在冰冷的綠色背景上留下極其微弱、一閃而過的淡影。
“距離……三百米……方位……”林梓明的聲音通過顏雪分發的微型骨傳導耳機,低沉而清晰地傳遞出去。
他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但精神卻高度集中,仿佛又回到了在靶場無數次練習的時刻,隻是這次,靶子是活生生的人。他拔出格洛克手槍,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稍定神。射程太遠,威力不足,他需要更精準的打擊,更需要顏雪陷阱的配合。
“收到。待命。”顏雪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橙紅色的光點越來越近。兩百米。一百五十米。林梓明甚至能通過熱成像儀看到為首一人抬起手臂做戰術手勢的動作輪廓。
壓迫感如同實質的重錘,敲打著他的神經。他屏住呼吸,食指虛扣在扳機上,汗水順著鬢角滑落。
就在扇形隊形的前鋒踏入顏雪預設的陷阱觸發區域的瞬間!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森林中卻如同驚雷般的機括斷裂聲響起!
被顏雪壓彎到極限、蓄滿恐怖勢能的枯死鐵杉枝乾猛地掙脫束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如同被無形巨人揮動的巨鞭,狠狠回彈抽打!
“呼——砰!!!”
懸掛在觸發點上的藤網兜被巨大的動能瞬間撕裂、甩飛!裡麵包裹的數十塊大小不一的尖銳碎石,如同被無形的霰彈槍近距離轟出,帶著恐怖的初速,呈扇形向前方潑灑而去!
“啊——!”“我的眼睛!”“呃啊——!”
慘叫聲瞬間打破了森林的死寂!最前方的三名傭兵首當其衝。拳頭大的石塊狠狠砸碎夜視儀的鏡筒,嵌入頭骨;尖銳的碎石如同子彈般穿透戰術背心,撕裂皮肉;密集的石雨劈頭蓋臉,瞬間將他們打得血肉模糊,慘叫著翻滾倒地,熱成像儀中的橙紅色光團劇烈扭曲、黯淡。
殺戮的序幕,由冰冷的岩石無情拉開!
幾乎在碎石潑灑的同時,林梓明眼中厲芒一閃!
“砰!”
格洛克手槍的槍口在黑暗中噴吐出短暫的火焰。槍聲在山林間回蕩,並不響亮,卻精準致命!一顆子彈穿過混亂的石雨,精準地鑽入一名正試圖抬起自動步槍、熱源信號最亮的傭兵頭盔下的縫隙——那是頸部與頭盔的連接處!
橙紅色的光團猛地一僵,隨即軟倒在地。
“敵襲!狙擊手!在樹上!”後方反應過來的傭兵發出嘶吼,自動步槍的槍口焰瞬間在黑暗中瘋狂閃爍,子彈如同暴怒的蜂群,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瘋狂地潑灑向林梓明藏身的巨大西黃鬆!
“噗噗噗噗!”子彈鑽入樹乾,發出沉悶的爆響,木屑紛飛!粗壯的樹乾劇烈震動!林梓明死死趴在橫枝上,灼熱的彈片和木屑從頭頂、身側呼嘯而過!死亡的氣息擦著皮膚掠過!他強迫自己冷靜,在槍林彈雨的間隙,憑借著熱成像儀提供的視野,再次扣動扳機!
“砰!”又一個橙紅色光團在試圖翻滾尋找掩體時,腿部中彈,慘叫著撲倒。
“陷阱!小心陷阱!”另一名傭兵驚恐地大叫,試圖提醒同伴避開那些倒伏的朽木。然而,晚了。一名急於尋找掩體、背靠著一棵大樹的傭兵,腳下一軟,屁股被顏雪布置的倒刺木簽戮穿!
“啊——!”淒厲的慘叫比槍聲更刺耳!塗著神經毒素的尖銳木簽瞬間穿透衣服深深紮入屁股!劇烈的疼痛和毒素帶來的麻痹感讓他瞬間失去平衡,栽倒在地,痛苦地翻滾。